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89.第二十三章 匿名信的秘密
 左丘权终究还是没有发作出来,就在犹豫之间,秦孝仪竟似看透了他的心思,一只手轻轻按住了他的肩膀,微微摇了摇头。

 “咳咳!”秦孝仪目光落在叶逸秋脸上“任…任少侠…”

 叶逸秋立即打断道:“我只是杀手,与侠义无关,如果你直呼我的名字,也许我还会觉得你这个人并不面目可憎。”

 秦孝仪脸色微变,随即淡然笑道:“看来你也是个性情中人,果然不失年少英雄之风。”

 “你究竟想说什么?”叶逸秋冷冷问道。

 “关于你刚才所说的凶手和杀人记的故事,无论是真是假,都无足轻重,老夫只不过想证实一件事而已。”秦孝仪竟似丝毫不以为轩“少林柳风鸣柳少侠和武当衿明衿公子,是否的确死在你的刀下?”

 “千真万确。”叶逸秋一声苦笑,长长叹了口气。

 “杀手的职责是拿人钱财,替人消灾。此事本不能怪你,只是杀人偿命,元凶至今逍遥法外,武林正义就显得苍白无力,一文不值,是么?”

 “正义与公道,自有你们这些大侠们来伸张、主持,与我有什么干系?”

 “你错了。”秦孝仪摇头道“每个人都有权利维护江湖和平。”

 “可是谁又能要求谁为江湖做些什么?”叶逸秋目光凛凛,缓缓道“你是不是想要我告诉你们元凶是谁?”

 “你是个聪明人,自然明白其中利害关系。冤有头,债有主。虽然我们不想连累到无辜之人,但也绝不能放过杀人凶手。”

 叶逸秋沉默了许久,才轻轻叹道:“你应该明白,金钱和杀人其实只是一种易。”

 秦孝仪脸上堆满了淡淡的微笑,悠悠道:“莫非你想和我们也做这样一笔易?”

 “杀手也是人,只要是人,相信都有自己的原则。”叶逸秋突然沉下了脸,冷冷说道“一个有原则的杀手,是绝不会出卖雇主的。如果每个人都不能保守秘密,这天下恐怕早就了。”

 “你不肯说?”秦孝仪脸上的笑容已僵硬。

 “决不能说。”

 “如果你坚持不说,必然成为武林公敌。”秦孝仪冷笑道“难道你宁愿一辈子都过着逃亡的日子?”

 “我不必逃,也从不逃。”叶逸秋目光冰冷,言词坚决“这世上,决没有不能解决的事情。”

 “你打算怎么做?”

 “此事因我而起,当然应该由我来结束。”叶逸秋长出一口气,缓缓道“我一定会给你们一个满意的待。”

 秦孝仪脸上出种似笑非笑的表情,悠悠道:“如何待?”

 “找出那个神秘的凶手,揭穿他的阴谋。”

 “你觉得这是场阴谋?”

 “这人既然已经得到我的杀人记,本来可以直接告诉你们元凶真正的身份,可是他并没有这么做,却把一切过错都推到我的身上,你不觉得他是别有用心么?”

 秦孝仪沉着点头道:“这一点的确很可疑。”

 “所以,我一定要把他找出来,不管他有多么神秘,我都可以揭穿他的阴谋。”

 “你凭什么?”秦孝仪忽然笑了起来,笑得讥屑而怀疑“你知道凶手是谁?你知道他究竟躲在哪里?”

 叶逸秋冷冷地瞧着他的笑容,久久不发一言,但目光却显得自信而坚定。

 这世上,决没有叶逸秋做不到的事,就好像与川岛二郎的决斗,几乎每个人都认为他必败无疑,可是他胜了,与紫罗兰夫人那一战,他连一点生还的机会都没有,可是他到现在都还活着。

 “我已经掌握了一个很重要的线索,有了它,凶手很快就将原形毕。”叶逸秋慢慢地说着,手中却已多了一样东西。

 “这是什么?”秦孝仪脸上又充满了讥屑的笑意“难道这就是你的线索?”

 “信,一封信。”叶逸秋目光淡淡一扫“这不是普通的信,我知道你们也有一份。”

 “匿名信?”秦孝仪动容道“你这封匿名信从何而来?”

 叶逸秋没有回答,不知为什么,这时候他忽然想起了宋妍。那个美丽而天真无的女孩子,此刻在做什么?是不是心里一直骂着他是个大混蛋,却又一直呆在那个破烂的客栈里,乖乖地等待着他的归去?

 “这匿名信能证明什么?”秦孝仪冷笑道。

 “你不明白?”叶逸秋嘴角也掀起了一丝冷笑。

 秦孝仪想了想,恍然大悟:“你是不是想通过匿名信上的字迹,找出这个神秘人?”

 “你只说对了一半。”叶逸秋摇摇头,缓缓道“仅凭字迹,就想找到这个人,机会自然很小,因为字迹是可以临摹的,而且,写字的人并不一定就是凶手。”

 “但是有了它,我们就可以缩小范围,寻找证据,是么?”已经沉默了很久的燕重衣忽然说道。

 叶逸秋微笑着瞧着他,没有说话。

 “可是要怎么缩小范围呢?其实这法子也很简单。”燕重衣接着说道“现在,我们只要把匿名信全都拿出来,对比一下它们的字迹和纸质,很快就可以找到一些眉目。”

 说到这里,他的手中也已多了一封匿名信。

 叶逸秋微微一怔,皱眉道:“燕大哥,你…”燕重衣不等他说完,立即接口道:“这封信,是百里亭的。”

 叶逸秋忍不住看了百里亭一眼,目光却凝聚在了思思的脸上。

 思思虽然也是个很美丽的女人,但绝对比不上叶梦君,与欧情更有天壤之别,叶逸秋却好像对她很有兴趣。他忽然觉得,这么样的一个风尘女子不该出现在这里,更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,却始终想不起究竟在哪里见过。

 她究竟是什么人,如果只是个风尘女子,为什么眉目之间竟暗暗隐藏着一种似有还无的杀机?

 这时候,法罗大师和清虚子也已摊开了他们所持有的匿名信。

 深秋的阳光从窗外照进来,淡淡地照着摊在同一张桌子上的四封匿名信。

 四封信,都是相同的纸张,相同的字迹。这就证明了一件事,四封信显然是出自同一个地方,同一个人的手笔。

 书法虽是仿效唐朝张旭的狂草,却远远不如张旭的狂放自如,也没有张旭的行云水,更缺乏张旭潇洒的神韵。秦孝仪和清虚子除了对剑法颇有成就以外,对书法也有一定的造诣,但此刻,二人却一起皱起了眉头。

 清虚子瞧了一会儿,忽然轻轻叹道:“字是好字,只可惜劲力不足,拖沓有余,显然这人虽然喜爱书法,但不肯用功练习,又或者…他心思太过于复杂,而致不能专心致志。”

 秦孝伙点头道:“从一个人的字迹中,往往可以看出他的性格和为人处世。”

 清虚子抬目瞧了他一眼,问道:“秦大侠看出了什么?”

 秦孝仪微一沉,缓缓道:“老夫只看出这人必然是个自命不凡、孤傲清高的家伙。”

 “哦?”清虚子微笑道“何以见得?”

 “此人一心临摹张旭的狂草,却又在其中加入了他自己的一些创意,似乎想证明自己可以青出于蓝胜于蓝,殊不知这一来反而弄巧成拙,书法便也显得不伦不类,可见这人一定是个喜欢自我炫耀、自高自大之人。”

 清虚子似乎也认同他的看法,点头道:“有理。”

 秦孝仪轻轻捻起一封信,用手指捏了捏,又随风晃动,随即放回原处,说道:“这种纸张柔软而整洁,曾经几番折,但痕迹却极细微,不易察觉,绝对是用上好的材料造成的。”

 清虚子点头道:“纸张的价格一定不菲,一般人是绝对用不起的。”

 “能花得起昂贵价钱买这种纸张,又舍得在上面胡乱涂鸦的人,通常都是那些目无余子、家世显赫的阔绰公子。”

 清虚子笑了笑,说道:“秦大侠果然眼光独到,犀利如剑,而且心思缜密,观察入微,实在教人仰慕不已。”

 秦孝仪脸有得,正yu谦虚几句,却听叶逸秋淡然道:“两位还发现了什么?”

 秦孝仪脸色微微一变,怫然不悦,冷哼一声,没有说话。

 清虚子摇头道:“仅此而已。”

 “道长也看不出这纸张出自何处?”叶逸秋眉头拧紧,又舒展开来“只要查出纸张的来源,就不难找到写字之人。”

 “然而想要知道纸张的产地和销售之处,只怕也正如大海捞针般困难。”

 话音刚落,忽听有人娇声道:“我知道。”

 叶逸秋抬目看了欧情一眼,眉梢掠过一丝喜:“你知道?”

 “只有一个地方才能制造出这种纸张。”欧情眼里充满了淡淡的笑意。

 “哪个地方?”叶逸秋的眼睛立即为之一亮。

 “金陵。”欧情悠悠道“这种纸张,只有金陵才有,而且还是自产自销,再无别家。”

 叶逸秋的心都紧了,问道:“是哪一家?”

 “水西门的‘源记纸行’。”

 “如果我们现在去‘源记纸行’查一查他们的清单,岂非很快就能找出这个写字之人?”

 “我看没那么简单。”欧情摇头道“只要有钱,谁都可以买到这种纸张,‘源记纸行’的生意一向很好,他们又怎么可能每做一笔生意都记录下每个客人的名字?更何况,这个写字的人,如果真如秦老爷子所说,是个阔绰子弟,这点小事,又何劳他亲自动手?”

 “照你这么说来,要想在人海中找出这个人,岂非比登天还难?”叶逸秋叹了口气,苦笑道“难道就再也没有法子了么?”

 欧情忽然嫣然一笑,柔声道:“法子自然有的。”

 “你有法子?”

 欧情又笑了笑,却没有回答,只是回头对安柔道:“你过来看看,这些字迹是否有些眼?”

 安柔仔细端详了半晌,点头道:“好像见过。”

 “什么时候?在哪里?”

 安柔侧头想了想,半晌才道:“两年前,曾经有个纨绔子弟喝高了,硬是嚷着非为天涯海阁写几个字不可…”

 “他写的是什么?”

 “好像是…一副对子。”

 “现在这对子呢?”

 “我瞧不起他这个人,也嫌他字写得不好,就搁在一边了。”

 “能不能找到?”

 “我随手把它扔在了杂物房里,也许还在的。”

 “你去找一找,希望它还在,最好还没有成为老鼠窝。”

 欧情没有失望,安柔找出来的那副卷轴,虽然已经陈旧泛黄,却还是完整的。

 打开卷轴,两排龙飞凤舞的狂草大字立刻跃于眼前:

 酒里乾坤,与尔小酌一盏互诉衷肠;

 壶中月,任我狂醉千秋相忘江湖!

 落款之处,署名为天之骄子龙归海。

 词句之间,对仗并不算工整,却自有一番豪情万丈的男儿气概,更有一种酒子的奢侈风气。

 最能让叶逸秋被深深吸引住的,自然不是词句本身的意思,他虽然不善书法,但也已看出,这些字迹竟与四封匿名信完全相同,尤其“任我”二字,一笔一划间都毫无分别。毋庸置疑,自然是出自同一个人的手笔。

 叶逸秋慢慢阖起双眼,长出一口气,又慢慢睁开眼睛,缓缓道:“写这副对子和写匿名信的,绝对是同一个人。”

 “绝对是的。”欧情也长出了一口气,只觉心头轻松了许多。

 叶逸秋盯着落款之处的署名,缓缓问道:“你是不是已经知道这个人是谁?”

 “嗯,这个人就是龙归海。”

 “龙归海又是什么人?”

 “你不知道?”欧情的声音充满了诧异。

 “这个人的名字,我还是第一次听说。”

 欧情笑了笑,悠悠道:“其实你早就认识这个人了。金陵城里,姓龙的有钱人并不多,尤其是那种目无余子的败家子。”

 叶逸秋心头一动,失声道:“莫非他就是龙大少?”

 “嗯!龙归海的确就是龙大少。”

 叶逸秋倏然怔住,心里非但高兴不起来,反而觉得这件事变得更错综复杂,扑朔离。发出匿名信的人居然是龙大少,的确是种意外,龙大少居然和杀人记也扯上了关系,更是他始料不及,是不是只要找到龙大少,一切团就可以刃而解?

 唯一可以确定的,龙大少功力已废,行动之间尤输常人,那个武功高强得可怕的神秘人自然不是他,很显然,龙大少和这人早已勾结在了一起。

 叶逸秋决定去一趟苦水镇。

 就在他心念一动间,忽听燕重衣冷冷叱道:“花公子,刚才你行匆匆,不知所为何事?”

 叶逸秋抬目望去,只见花染正自拾阶而上,他是何时离开的,竟似没有一人有所察觉。

 花染一脸轻松,从容地拂了拂衣袖,微笑道:“人食五谷杂粮,有时候难免会憋得难受,小弟做什么去了,燕公子可想而知。”

 “噗哧!”百里亭忍不住轻笑出声,悠然道:“妙极,妙极!花兄所言极是,只是如厕也不招呼一声,未免太不仗义。”

 “哦?”花染目光闪动,似乎想大笑出声,却又强自忍住“难道百里兄…”

 他话未说完,百里亭已急匆匆地跑下楼去,叫道:“哎呀!你不说倒不觉得,你这么一说,可就更憋得慌了。”

 花染看了燕重衣一眼,故意叹了口气,摇摇头笑道:“看样子,不知燕公子是否也想轻松轻松?”

 燕重衣冷哼一声,不再理他,只是望着百里亭匆匆而去的身影呆呆出神,若有所思…

 “苦水镇”一个很普通、很平凡的名字,华夏大地纵横千万里,在某个城市某个集市里,也不知道有多少个叫做“苦水镇”的地方。

 金陵城的“苦水镇,在太平门往南二十里之处。这里并不繁华喧闹,本来就只是个很普通的小集市,但自从龙少云在此处落户安宅之后,一切就变得不同。

 山不在高,有仙则名;水不在深,有龙则灵。

 因为这里来了个大人物,所以一向都是默默无闻的“苦水镇”也变得有了名气,一个恶名,一种气。“玉面魔鬼”龙少云,本身就是恶的代名词,苦水镇从此也被人们视为不祥之地,也成了江湖人士极其避讳、忌惮的jin地之一。

 龙少云被叶逸秋一刀斩杀之后,苦水镇本该从此一蹶不振,对外解jin,但还是没有人愿意来这里生活。龙大少虽然远远不如他老子那么可怕,可是他有两个比他老子更可怕的师父。

 “天残地缺”是江湖四对奇异fu之一,也是最难的人物,亦正亦,虽然人不犯我,我不犯人,但是谁也不想自惹麻烦,徒增晦气。

 于是乎,苦水镇的恶之名,非但没有因为龙少云的死亡而逐渐消逝,反而比之从前更加旺盛。

 然而现在,金陵方圆百里之内,再也找不到一个叫做“苦水镇”的地方。

 苦水镇已经死亡。昔日的苦水镇,如今已变成了一片火海。

 秋干物燥,天空风高,正是祝融最喜欢作客的季节,猛烈的火势借助强劲的风力迅速蔓延开来,一发不可收拾。不用多久,苦水镇很快就将变成一堆废墟,一片瓦砾,成为一个荒芜、萧索的不之地。

 当火势终于渐渐微弱下去的时候,在不远处,叶逸秋和燕重衣并肩站立,清虚子、秦孝仪和法罗大师站在他们的身后,五个人都不发一言,无可奈何地眼睁睁看着苦水镇化为乌有。

 “急公好义”左丘权并没有和他们在一起,没有人他同往,也没有人问他为什么不来的原因,用他自己的话来说,他是不屑与叶逸秋和燕重衣这种人为伍,因为他们本来就不是同一条路上的人。

 杀手与大侠,正不两立。这个说辞当然不是最好的理由,但究竟是为了什么,也许只有他自己才知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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