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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五部(13)新仇旧恨
 白云起游目四顾,只见宽阔的山里横七竖八地躺满了身着各式兵服的伤员,他们显然已经被处理过,大部分人身上还着白布,一个个眼神呆滞地望着山的顶部,除了有几个伤重者不时呻以外,均是静静地躺着出神。几名蓝衣高冠的郎中正中人群中往来穿梭,他们一会儿给某个伤兵换药,一会儿闭着眼睛给某人把脉,无论走到哪里都能受到众人感激之至的瞩目,宛如地狱中救苦救难的天使。

 一股刺鼻的草药味和血腥味儿扑面而来,众人都是不自地神色一紧。两名身着蓝衫的小厮抬着一付简易的担架走入伤者的人群,把一位已经断了气的中年汉子放上担架,然后悄悄地抬了出去。众人都是漠然地看着,没有一丝表情,似乎早已经习惯了这种行为。

 也许每天都有为数不少的年青生命不治而亡吧,见惯了死亡的伤兵已经麻木,至多是对于某个病友的离开投以一个告别的眼神。可能这位刚刚离开人世的,曾经是他的敌人,甚至他们的伤势和死亡都是山中的某个人赐给的,但他们已经没有过多的精力去思考包括仇恨在内的其他。现在的他们只是病友,曾经在同一个山,同一个屋檐下共同挣扎于死亡边缘的人。

 在这个残酷而又充满惑的世界上,每天都有人在离开,白云起突然觉得。自己肩上原来担负着太多的负荷,也许他的谈笑之间,便已经决定了太多人的生死。同样是年轻的生命,同样是昂的青青,却因为不同的命运而或者被人践蹋,或者践蹋别人,这些,都是不得已而为之,双方都觉得好无奈,至少白云起是这样想的。于是他苦笑:“打了这么多年地仗。也许大家都认为我是赢家,可我总觉得,自己也输掉了太多。”

 一曲幽怨的二胡突然像一把利剑一样刺穿这个喧闹得惹人心烦的山,宛如风中的一座古刹,缥缈而又清晰。白云起等人很自然地望向二胡响起的地方。

 山的一角坐着一位眼睛被白布蒙上的瘦高兵士,从他的着装上看,应该是中国的一位骑兵。他端正地坐在一个破旧的草席上,原本应该是握着长刀的大手正握着二胡的弓子缓缓地拉动,山里顿时静寂了下来。整个拥挤嘈杂的世界里顿时只有如泣如诉的旋律在回

 这是对往者的追忆,也是对幸存者的鼓励,山中的每一个人都开始侧耳倾听,他们暂时忘记了生离死别地愁苦,沉入一个只有极乐而没有一丝困扰和烦恼的完美世界。

 他拉的曲子正是白云起带过来的《送别》,山里有已经有人开始小声跟着唱:“长亭外,古道边。芳草碧边天。晚风拂柳笛声残,夕阳山外山。天之涯,海之角,知半零落。一瓢浊酒尽余,今宵别梦寒。”

 又是这首曲子,道尽了人世间的悲离合。沉浮喜乐。沉闷的歌声从这群垂死挣扎在死亡边缘地青壮年汉子的口中传出,又是别有一番凄美的韵味,就连身为作者的白云起也沉浸在其中。

 突然,二胡响起了几个不太协和的顿音,然后突然中断,山里立刻归于寂静。众人不由自主地抬眼望去,只见演奏者痛苦地伏在弓弦上,额头汗出如浆,脸色蜡黄,正在快速地着气。

 一名大夫端着一碗汤药迅速走到他身边“阿胡兄弟,先喝点药,然后休息一下。”

 拉二胡的士兵微微一笑,摇了摇头。他收起二胡,然后端端正正地坐在原地“用不着了,还是留给其他兄弟吧。还有…咳咳咳!”

 他突然咳了几声,然后更加猛烈地息起来。大夫和身边的人急忙过来,他们抚的抚,捶背的捶背,折腾了好一阵子之后,这位被大夫称呼为阿胡的伤兵连吐了两大口血才算稳定了下来,于是继续说道:“大伙在这儿实在是闷得紧,可惜阿胡也不能给大家解闷了,这把二胡是我祖上传下来的,烦劳大夫替我赠于有缘人。”

 山里顿时一阵,许多人都在轻声呼唤着阿胡的名字,甚至有些人的眼睛里已经滚下了几颗浑浊的泪珠。在这一刻,他们就是同命相连的天涯沦落人,阿胡的琴声曾经带给他们许多的慰藉,伴着他们共同渡过了一个又一个漫长而又难熬的夜晚。而今阿胡也要走了,兔死狐悲的感觉再一次袭上每个人的心头,众人不又是一阵恻然。

 突然,山里的伤兵们一声惊呼,阿胡的脑袋软软地垂了下去,陷入了昏的状态。大家都没有再打扰他,因为他们知道阿胡很累,至少是和自己一样累,他的确应该休息。甚至,让他就这样离开也好,至少不用再每承受病痛和伤残的折磨。

 一位白衣如雪的年轻人悄悄地穿过已经沉入忧伤的人群,来到阿胡身边。于是,又一阵悠扬的琴声响起,曲调还是《送别》,但声音沉稳有力却又温柔舒缓,似乎是一骑剽悍的战马正从夕阳下的古道上缓缓驰过,带给路人一阵沉闷的蹄声。

 于是,又有更多的人跟着和了起来,山里只要还能发出声音的都在唱。即使无法歌唱的,也用眼睛看,用手拍。用脚跺,用所有能用地肢体语言来表达自己的心情,向这位年青而又苦难的阿胡作出最后地道别。

 一曲歌罢,许多人停下来开始息。但二胡的声音却没有停下来,而是在一声宛如叹息般地长音之后。曲风一转,开始了另一支大家从未听过的曲子。

 这支曲子一响,大家都不约而同的闭上了眼睛。他们仿佛看到了家乡的明月,还有淙淙的山泉。泉边是浣纱的少女,正呆呆地望着远方。拉琴者开口道:“秦时明月汉时关,万里长征人未还。醉卧沙场君莫笑,古来征战几人回?”

 然后,曲风渐转凄冷,人们仿佛看到月下的一个水池边有一位老人在老伴的搀扶下,戴着墨镜。梳洗的干干净净,手执二胡。四周传来如泣如诉的琴声,拨动着每个人地心弦,一曲终了,凄凉的寒意笼罩着四周,众人的眼眶竟漫漫的润了。

 拉琴的少年正是白云起,他这次悍然剽窃阿炳的二胡名曲和王昌龄的出。却是第一次这样心安理得。他觉得只有这样才能表达出自己此时地心情,也只有这样才能对战争中的伤者亡者有一个代。

 昏过去的阿胡不知何时已经醒来,他痴痴地听完这支曲子。竟然拼着全身地力气拍了几下手掌:“我,阿胡,临死之,前,能听到天外,仙,音。无憾,无,悔。”

 说完话,阿胡身体一僵,手脚松散地垂了下去,脸上带着足的笑容离开了这个世界。精通音律的许玉嫣依然沉浸在绝世名曲带来的凄清氛围之中。而不远处的姜文娣还在不住地低白云起刚才的名句:“醉卧沙场君莫笑,古来征战几人回?”

 她的诵宛如当头喝,提醒了内地众人,这些受战争摧残的残兵伤将突然睁大了眼睛望着白云起,目光澄沏明亮,生命再一次找到了支撑,充满了活力。

 “在下白云起,今天特来看望各位兄弟。同时我也希望能对大家今后的生活出一份力。从今天起,不管我们曾经是敌人,还是朋友,只要看得起我白某的,就是我中国的好百姓!”

 白云起运起道家内功,把这段话清晰平稳地送到每一个听众的耳中。他已经明白了姜文娣邀他来的意思,同时也想到自己在解州的作坊应该移过来一部分,于是作出了这个决定。

 这些人虽然身残了,但毕竟还是强壮的劳力,让他们帮自己做点事,一是为后半生谋一份活命的差事,一是发挥余热,为中华的振兴出一份力。当然还有一个原因,那就是怀柔,安民。

 姜文娣看向白云起的眼神再次充满了柔情,一双大眼睛几乎要把白云起融化在自己妩媚温柔当中。而此时,琅雅山外高照,正是一片大好的春光。

 宁远一骨碌从上爬起来,他伸了个懒眼睛,觉得自己这一觉睡得好香。回忆昨晚梦魇般的经历,真是两世为人。

 沿着杂草丛生的山路缓缓步出峡谷,前面是一个宽阔的平台,台子的边缘稀稀落落地伫立着几间破旧的茅草屋,其中有一间便是他刚才休息的地方。走上平台,他看到了正在不远处的一块石头上负手而立的灰衣人,于是整了整衣衫,表情一肃,然后躬身施礼说道:“在下宁远,谢过前辈救命之恩。”

 灰衣人头也没回,只是随意地挥了挥手:“罢了!老夫也只是适逢其会。或者说,该着你小子命不当绝吧。”

 宁远被这个脾气古怪的老头子一句话噎得怔了一下,不过他毕竟也是非凡之人,平时见多了奇人异士,知道他们大多不喜欢俗套,于是毫不介意地再次施礼说道:“老前辈身情绝技,又如此淡然于红尘之外,真是让宁远佩服之至。今有幸得见老前辈这样神仙一般的人物,当是不虚此生了。”

 这宁远不声不响地一记马拍了过去,灰衣人觉得心里颇为受用。于是他的脸色略有缓和,转回头说道:“眼下白云起率领大军直张楚边重镇,而你身为国之重臣,为何不在国主身边尽忠职守,却要在偏远的郊野游山玩水呢?”

 灰衣人一句话刚好戳到宁远的痛处,他的脸色当时就青了下来,心里已经开始问候李灏和冰妃的直系亲属。可他毕竟是见过世面,也颇有头脑的人,这时也不敢把话说得太满,于是他脸色微微一红,躬身说道:“老前辈您误会了,在下父子刚从边外战场上归来,因为国主忙于国务,暂时还没有安排我和父亲的职务。我前在一个偶然的机会里探听到镜湖附近有强匪出没,便想着一个人前来打探一番,然后再作打算。却不料强匪如此狠毒狡诈,我一不小心便着了他们的圈套。若不是前辈仗义出手,恐怕晚辈真是凶多吉少了。”

 灰衣人听完,冷冷地哼了一声,却没有再说话,而是继续背起手望着天外的浮云。宁远不住一声苦笑,然后恭恭敬敬地站在一边,也不敢多言。

 其实宁远也知道,他这样子一讲,灰衣人肯定认为他是一位有勇无谋,鲁莽冲动的浅薄公子哥。可他实在没办法啊,因为他首先不敢确定灰衣人的身份,其次是,他宁愿让灰衣人认为他是一时冲动,也不想说出自己是因为失意才会纵马出城一解心中郁闷的实情,因为这事一旦传到李灏的耳朵中,这可是一个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的借口。

 宁远站在那儿闲着没事,便开始研究这位灰衣人。想着想着,脑海里突然出现一个人名,于是连忙问道:“老前辈,如果宁远没有猜错的话,您应该是当今的国师吧?”

 宁远之所以这样想,主要是因为当今天下像他这样的高手几乎是屈指可数,而能够在那种时候愿意出手救一个张楚将军的人,估计除了李灏的师傅天灵子,没有别人了。

 果然,灰衣人听完宁远的问话再次回头,眼中的芒一闪,似乎对宁远的表现很满意。然后他缓缓点了点头“你还不算是太笨,也不枉我救你一场吧。”说完话他转身向着平台下的茅草屋走走去,边走边问:“西京那里目前情况如何?”

 宁远见老者离开,连忙亦步亦趋地跟在股后面回道:“禀国师,托您和国主的洪福,眼下西京还算是平安,只是有几个民偶尔作怪,我想只要国主大军一到,便可以立刻平贼患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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