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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三章 荔颊红深正醺酣
 玉盘高挂,星子清明。

 皎洁月光追随着那匹骏马,瞻之在前,忽焉在后,宛如撒下一张无形的大网,将温雅的脂华淡淡地裹住那飞奔的骏影儿,也淡淡地照在马背上的那对男女身上。

 两刻钟前,凤宁芙教人由凤氏祠堂偷渡出来,此刻,男子将她圈在前,放任骏马四蹄疾奔,往海宁县东奔驰。

 县东丘陵起伏,过一片绿竹林,岩石错落,石与石间白雾蒸腾,是海宁百姓们知的温泉区。

 可在这秋风沁凉的深夜,风一拂,绿竹林咿咿呀呀地一片凄调,除了两人一马,并无其它的影儿。

 他轻扯缰绳,马蹄缓将下来,趁得此际,凤宁芙烈挣扎,身躯整个滑下马背,眼见就要摔落地面,男子健臂一捞,干脆抱着她双双滚落。

 他护着她,两人在草地上翻了几圈,待定静下来,他将姑娘家的娇躯在身下,眼珠对着眼珠,鼻尖触着鼻尖,气息错,热呼呼地在彼此脸上。

 “唔唔…”混蛋!凤宁芙又羞又恼,又恨又惊,就算口不能言,眸底也窜着怒火,毫无掩饰地烧向他。

 他叹了声,低笑“你发怒时脸颊红通通,连耳朵也是,像喝醉酒似的。”

 大、混、蛋!她无声大骂,气得都快掉泪,双手想揍人,却被他用单掌轻而易举地锁扫,她抬起膝盖攻击,又教他用双腿给夹得动弹不得。

 “嘿,你不能乖些吗?我对你可没恶意。”他又叹。想她黄花大闺女一个,竟也懂得“提膝上顶”这狠招,也不知哪里学来的。

 这…这叫作没恶意吗?

 简直是睁眼说瞎话!

 凤宁芙心脏珏跳,鼻息短促,不愿闻他身上的气味,可那属于男的、刚的犷气息,仍避无可避地渗满周遭空气,夹带着青草的野味一块儿钻进她的鼻腔、腔,引起诡异的騒动。

 然后是那有力的压制,他坚硬的膛大剌剌地抵在她柔软的上,腹相贴,双腿,男与女的差别显而易见,害她连大气也不敢

 她听见自己紊乱的心音,也几能捕捉到他心脏强壮的律动,热气翻腾而起,飞窜到四肢百骸。

 她不住地轻颤,忽地恼起自己不争气,咬着,干脆偏开脸,闭起眼不去瞧他。

 在此时,她锁骨和颈侧的两处道教男子瞬间注入劲力,感觉喉头一开,那闷哑的不适已然消失。

 她一愕,随即张开眼,调过脸容,如平地一声雷般冲口喊出:

 “霍连环,你、你你混蛋、混蛋!大混蛋!”

 冷夜里,竹林呜咽着,她骂声陡扬,好有震撼力。

 霍连环浓眉挑得老高,眼中带着兴味“是福不是祸,是祸躲不过,我早告诉你了,要想躲我这个『祸』,那可难了。”

 莫怪,他常爱把那句俗语挂在嘴边,像是宣告,也像在戏耍着人。凤宁芙紧抿着,由阿爹和其它叔伯口中,她听过太多有关他的事迹,他们说--

 他口黥剌着五火焰,十八岁已在海上称王,呼风唤雨所向披靡。

 他门得很,每战皆捷,打的永远是胜仗,各路神祇似乎都对他青睐有佳。

 他富可敌国,抢夺来的宝物据说已堆满他的连环岛,至于那传说中的连环岛,却没谁能清楚明白的指出它的方位,宛如山外山、天外天,虚无缥缈。

 且不管那些传言是真、是假,现下的势态,她不敢再胡乱挣扎,两人的力量天差地远,再反抗亦是徒劳无功,只会…只会更加难堪。

 他目瞳金隐隐,一阵低笑从男膛中震出。

 “你骂我混蛋吗?唔…你也不是第一个拿这字眼骂我的人,只是以往骂过我的,也不知怎地莫名其妙就遭了祸、丧了小命,有的还尸骨无存,魂魄飘呀的,也不知飞到哪里去啦!”

 这话好有威胁的意味,骂过他的只有死路一条吗?凤宁芙秀容冷凝,心颤抖着,偏不在他面前示弱。

 “你要杀就杀,死便死,我不怕!”脑中闪过许多画面,阿爹、娘亲、松弟,还有凤家各房那些从小玩到大的同辈手足,她仍有依恋,说不怕是骗人的,这会儿,眼眶已蓄满泪珠。

 “我要死了,就化作厉鬼你一生一世,教你…教你不得安宁。”

 霍连环有一瞬间恍惚了,只觉得…她逞强的眸子雾蒙蒙又黑漆漆的,像深海的漩涡,一不留神连命也要陪进,明知危险,却越要去瞧,却是去瞧,就越难拔开自个儿的视线。

 唉唉唉,他是怎么了?

 还行啊,这凤家的小姑娘怎么就不能普通一点、懦弱一些,偏是这般的性格?莫名奇妙,好巧不巧的,就正对了他的脾胃。

 抛掉内心的叹息,他眨了眨眼,笑道:“你猜出我是谁,知道我的名字,我心里头可畅了,怎舍得杀你?”月光加添了她肤上的莹白,他心一动,不凑近香了她的荔颊一下。

 “你!”凤宁关忍不住气,她不愿哭的,可经他这一唐突,泪珠仍是从眼角滚了下来“你、你混蛋!”她恨死他,恨死他了!

 他薄勾扬“就没新词了吗?”

 他一掌叩紧姑娘的双腕,另一手探近,用糙的指腹为她拭泪。

 “霍连环!我希望你明儿个就被官府逮着,被人五花大绑送上断头台,一刀砍了你这海盗头子的脑袋。”她气愤地喊着,肤颊泛腾着前所未有的烫热,怎么也避不开他的碰触。

 闻言,他低低笑开“我要真被砍了头,就化作厉鬼你生一世,教你也不得安宁。”

 江浙一带的地方官府早发榜通缉他多时,赏金不算低,还算没削他脸面,可后来他在海上黑吃黑,抢下一批南洋小柄进贡朝廷的珍宝后,沿海省份便串通一气,联合缉捕他,赏金更是往上急增,那数字可谓天文。

 犹记得通缉榜上写着,说他拥械自重、据岛称王,说他纵横四海、作恶多端,又说他掳掠、杀人越货,连三岁孩童也不放过,是恶中之魁。

 唔…可他自问没做过什么对不起良心的事,干这没本儿生意,他还挑三检四。

 偏爱干黑吃黑的勾当他不否认,待心血来,更专找南洋海盗的麻烦,偶尔在海上遇见东瀛倭寇,他本就瞧那些单眼皮的矮骡子不顺眼,明来暗去的就想坏人家的买卖,损人利己自然划算,要真损人不利己,也图个心中痛快。

 久而久之,他五火的旗号不胫而走,全教盛名所累,说正格的,他可没传闻中那么壤,仍有良心的。

 唔…又或者,他的良心早八百年前就被狗啃啦,只是自个儿尚未察觉?

 听他慢条斯里的言语,凤宁芙倒口凉气,仍要强地道:“你是人我都不怕了,你要变成鬼,我、我更不怕!”

 “是吗?那好哇,这句话我记在心底了,哪天你睡得正香,发现有人搔你脚底心,醒来又不见影儿,那肯定是我的鬼魂去找你玩了。”

 “你、你向这大恶人死了只会下十八层地狱,还想在间逗留吗?”听他说得轻描淡写的,还真吓着她了。

 霍连环先是一怔,跟着朗声大笑,那笑音在这郊野显得格外响亮。

 “就算真成了鬼,为了你,怎么也得死赖着不走。”

 嗄?凤宁芙一颗心被很扯了一下。

 他话中有话,她着实不懂他的意图,瞅着他,呆呆发愣。

 他忽然翻身而起,张臂挟抱着她,不由分说便往温泉汇聚的天然池飞跃而去,几个起落后,已停驻在泉池央心的一方大石上。

 霍连环轻手轻脚将怀里的姑娘放下,没待人家回神,大掌已要起她的裙襬。

 “你干什么?”凤宁芙大惊,及时拍开他的手,脚反踹向他的口。

 霍连环“嘿”了声,五指如爪,轻易地把住她的脚踝,顿也未顿,他大手顺势一拂,利落地摘下一只紫缨绣鞋,连布袜儿也一块儿扯掉了。

 “混蛋!”骂来骂去,就这么一句。凤宁芙气得眼前发黑,随即又踹出另一脚,可起不了啥儿作用,没两下,另一边的鞋袜也照样被了去。

 那莲足小巧细致,软软一握,像两块温润的雪玉,好滑…比杏仁豆腐还滑…霍连环有些惊奇地挑眉,不放任指来回磨蹭,中忽地涌起一抹古怪望,竟想张口去咬咬她的玉足。

 他的碰触带着高温,好有侵略,凤宁芙顿时羞恼得全身发抖,她双手撑地维持着平衡,细着气。

 “霍连环…你、你放开!你到底想怎样?还不放开!”

 “你别再发脾气,乖乖的,我可不想用点的法子治你。”他半威胁地道。

 “你杀了我算啦!”她不想死呵,可与其教他欺负、侮辱,教他…教他从她身上得知凤家藏宝的秘密,她宁愿此刻就死。

 “你快杀了我呀!”她又喽,泪沾扇睫,却试着要强壮意志。

 霍连环简直一个头两个大,在道上纵横多年,还没遇见像她这样的姑娘,软硬不吃,全没将他放在眼里,随时要舍身成仁、慷慨就义似的,开口闭口就提“死”字。

 她想死,他还不允哩!

 他瞪着她“我杀你干啥?能得什么好处?我只是想抱你来这儿赏月、泡温泉,想和你说说话。凤氏祠堂里安静归安静,但我可不想你家列祖列宗也围在一旁凑热闹,把咱们说的话全偷听去了。”

 “啊?”这男人在说笑吗?原有些苍白的脸容浮出两抹薄晕,凤宁芙一时间失去反应能力。

 她瞬也不瞬地与他相望,那张犷的脸庞有一部分隐在幽暗中,四周薄雾蒸腾,几要将他融入奇异的夜幕里。

 他不为凤家那个藏宝的秘密而来吗?

 他是恶名昭彭的海盗王呀,该是见猎心喜、见钱眼开的大恶徒,如同以往要劫持她的那些人,他和他们该是一丘之貉,不是吗?

 心音鼓动,她费力自持“我们…我和你能有什么话说?”

 霍连环咧嘴笑开,有些孩子气“我们不是已经说了好一会儿话了吗?”

 无法反驳,凤宁芙双腿轻扭挣扎着,可玉足仍在他掌握中,害她颊烧难抑,恼得真想将他直直踹进温泉池里。

 “你还要握、握多久?你、你你到底放不放?”该怒嚷才是,却教她说得结结巴巴的,唉。

 “唔…你要乖乖的别再踢人,我就放。”是故意也是眷恋,他微施劲力再握了握她的秀足儿,才情愿松开手。

 好不容易得回自由,凤宁芙红着脸赶紧缩回双腿,将足藏在裙下。

 “把我的…东西还来!”她鼓起勇气道。

 “什么东西?”霍连环明知故问。

 “你!”她磨磨牙,呼--好想扑过去咬他一口呀!“我的绣鞋和袜子,你还来!”

 姑娘的鞋袜适才已教他顺手进怀里。

 “你忘了我干什么买卖的吗?到嘴的肥焉有让它飞走之理,既已到手,自然就成我的啦!”他哈哈大笑道,摸了她颊一把,不等姑娘发怒,双腿如同安装了机关,迅雷不及掩耳地弹飞出去。

 “霍连环!”

 待凤宁芙定下眼,那高大身影已安稳落在约莫三尺外的另一方大石上,两人之间隔着温泉,雾气氤氲。

 要杀要剐,她全做好准备,半句求饶的话也不说,可是…可是他怎能这样欺负人?硬抢她的绣鞋小袜,掉头便跑,这算什么?

 凤宁芙小手握成拳,正要张声骂人,但一瞧见那恶男接下来的举动,她话没来得及出口,倒全咽进肚里去了。

 旁若无人一般,霍连环动作利落地解开绑,掉衣衫,褪下子,踢掉半筒黑靴和布袜,还解开了束发,任其披散在肩。

 脚边散着一堆衣服,他赤地伫立,两肩宽阔,舒长的双臂暗蓄着劲力。

 然后,是他前的一团五火,渐层的红颜色,在月华与温雾的浸中似有若无地窜动,彷佛燃烧着,隐隐晃动着红光。

 老天爷!

 喉头干涩,心音如鼓,凤宁芙瞬间凝成一具石像,怔得没法移开视线。

 她直勾勾地瞪着,瞧见那团火,瞧见那宽膛和窄,瞧见两只壮有力的大腿,还瞧见他肌块分明的下腹,以及腿间的…的…

 “你不是想取回鞋袜吗?我就搁在这里,自个儿过来拿呀!”霍连环双手支在后,自在得不得了,丝毫不在乎她的“巡礼”朗声大笑一阵后“咚”一响已跃进温泉池里。

 “哇啊--”

 这会子,凤宁芙远扬的神智总算回了窍,惊叫一声,她双手掩住烧腾腾的小脸,不住地摇头,拚命地摇头,语无伦次地说:

 “不不不,我没瞧见,什么也没瞧见,雾茫茫的一片,他肤又黑,就算瞧见也是雾里看花…啊!不对、不对,那不是花,没有花长那个模样,噢…”又一声哀叫,她头摇得更卖力,似想将某个影像甩出脑海“不是、不是,我什么也没瞧见,我是祥兰儿,我眼瞎了,什么也瞧不见…”祥兰儿是长她两岁的堂姐,现居开封,好些年前因一次意外弄瞎了双眼。

 就在凤宁芙奋力催眠自己的同时,两只漉漉的男大掌忽地从池面探出,蓦然抓住她的小腿。

 “哇啊--”又是惊云破月的尖叫,也不知吓醒竹林间多少敛羽休憩的鸟儿和正人眠的小动物。

 瞬间,她身子被强拖了去,一双小腿已浸入温泉里,原以为接下来整个人就要跌进池里了,那拉扯的劲力却就此打住。

 她小儿仅剩一半坐在石上,秀目瞠圆,惊魂未定地瞪住啊出池面的半身男。

 霍连环双掌还按着她柔的小腿肚,及肩黑发浸足水气,在月夜下映出一层光,发尾淌落着润珠,在那壮的膛上蜿蜒出水痕,可一遇到他左那片生动的红火,剎那间,凶猛的热度彷佛蒸腾了一切。

 他稳伫池底,她危坐石上。

 他眸中深意潜藏地望着她,她有股想逃的冲动,却是动弹不得,因为他就站在她两腿之间,大掌不仅在池底捏她的小腿,还得寸进尺地往上攀爬。

 “你、你住手!”她嗓音里有掩饰不去的脆弱,毕竟是头一遭面临这般窘境,再坚强的姑娘也免不了感到仓皇。

 “该住手时,自然就住手。”

 “霍连环,你…你不要脸!”

 他扬眉,甩飞几滴水珠“你可说对了,我什么都要,就是不要脸。”

 这混蛋!凤宁芙磨着贝齿,气得想一拳直击他的鼻。

 她冒着火瞪他,彷佛使劲儿地瞪,便能在他身上瞪穿两个似的。

 可这一瞪,她视线却不自觉向下瞄去,他的口有个好野的图样儿,红由浅入深,调从薄转厚,害她不猜想,这样的杰作到底出自谁手?

 近近细辨,那刺纹和成真的…很美呵!她细细息,硬是不想探手抚触的望。

 老天!凤宁芙,你还知不知羞啊?

 见她莹白的鹅蛋脸红扑扑的,泛着娇气儿,霍连环不笑出声,哑哑的,在他中回震,跟着,化出低柔的语调--

 “你在祠堂的硬地板跪了几个时辰,腿肚的肌理有些僵硬,膝盖也瘀青了,泡泡温泉会好上许多。”说着,他温掌缓缓盖住她的双膝,姑娘家的滑豆腐都快教他吃尽了。

 凤宁关一颗心震得几要跳出喉头,早分不清那股热气到底从何而生。

 他靠得好近,男独有的野气不由分说将她包围,她口好紧,猛地深呼吸,发觉那野蛮的味儿中混着冽,似是大海的气息。

 他的言语和神情在在惑着她,凤宁芙已是进退维谷,怕一挣扎,那力道真要将她拖进泉池里。

 不行!她不能弄衣衫,她、她得穿着它们,无论如何得穿紧它们,不能数他瞧见…

 “你别这样…别、别靠过来…”她咬,小手下意识抓紧衣襟。

 霍连环左一动,玩味着那对秀眸中急掩饰的惊慌,像要渗出水雾,凝聚成泪似的。

 她这模样,唉唉唉,实在惹人怜爱呀!

 他倾身,忍不住又偷袭了她的樱,好响的一啄。

 “姓霍的!”

 混蛋!大恶人!懊杀千刀的臭男人!凤宁芙火气一烧,掀着正要骂出,没想到霍连环倒善心大发了,真应了姑娘的要求,他哈哈大笑地松开掌握,跟着回身潜进池里。

 咦,是不是还想玩别的花样?

 凤宁芙静坐在大石上,任由温泉一波波在膝处轻漫,眼眸定定瞅着潋滟朦眬的池面。

 她想寻找霍连环的影踪,紧盯着他,以防他又来突袭,可片刻过去,池面除轻袅袅的烟雾,竟无一丝动静。

 不可能,池底并不是很深,至少…至少没他身长来得深,他一潜,怎么就消声匿迹了?

 包何况这是温泉,并非一般池子,真要憋气沉潜在底,那热冲击包裹,头要发晕的,怎能久待?

 “霍连环…”下意识地,她启唤出他的名字。

 此一时分,风不知从何而来,沙沙地拂一阵,那片绿竹林咿咿呀呀地又响起凄调。

 她方寸一凛,忙环顾着四周,却瞥见周遭竹影幢幢,林中深处无尽幽暗,夜鸮不再咕咕啼叫,连虫鸣也听不见了,好静,只除竹子的摇曳声响。

 “霍连环?”她不又喊,总觉得竹林深处有什么东西窥伺着,随时要冲出来一般。

 他不会真厥过去吧?

 这念头刚闪过脑海,池面猛地哗啦作响,凤宁芙倏地抬眸,就见那具伟岸又充满野气的男躯体从温泉池中陡然现身,他利落地离开泉池,回到三尺外的那方石面上,正背对着她着衣。

 将发随意拧吧,他弯下拾起衣,一件件穿上,背部线条同样的扩有力,引人遐思。

 原来,男人也能用“引人遐思”来形容…凤宁芙模糊地想着,双颊烧烫通红。

 这会儿,她反应倒镇定许多,尽管心中惊悸,她仅细了声,撇开小脸紧闭丽眸,没再扯嗓尖叫了,只是,仍止不住脑袋瓜里飞窜的思绪--

 她…她把这男人上上下下、前前后后都看遍了吗?

 不不不,她瞧不清的,天好黑,又水雾烟袅的,就算睁大眼也是朦胧一片。

 瞧不清的,不是吗?

 “你唤我作什么?”

 “呀?”

 无声无息地,那高大身影竟来到她身旁。

 凤宁芙忙掀睫侧眸,见他衣皆已穿妥,全身上不该遮的遮、该掩的掩;心终于安定了些,可接着又瞧见他似笑非笑的神态,微带嘲弄,稍定的心绪不又浮躁起来。

 霍连环健臂盘在前,双目炯炯“我听见你在唤我。”

 她咬咬软,有点儿不自在“我…我我瞧你是不是淹死在水里了。”

 “你唤着我时带着好重的鼻音,像是快哭了。”他咧嘴一笑“原来你在替我担心啊!”“才没有!”她洁颚一扬,精神陡地恢复“少往自个儿脸上贴金,谁担心你啦?我、我根本没有鼻音。”顶多有点颤音而已。

 霍连环挑高浓眉,颔了颔首,又问:“不是替我担心,为什么要喊着我?难不成…你在害怕?”

 “死都不怕,我还怕什么?”

 “怕鬼啊!”凤宁芙一惊,瞬也不瞬地仰瞪着男子黝黑深沉的脸,听他继而又道:“你听过竹竿鬼吗?一些生前枉死的魂魄,没法儿超渡,仍在间飘逗留,那些魂魄为了想早投胎转世,就会依附在竹子上,谁要倒霉走进竹林里,肯定要遇上鬼打墙,陷入魂阵中,如何也走不出去,然后,竹竿鬼会趁着人没留神,故意绊人一跤,跌这么一跤,很可能就跌进山崖底下,摔得纷身碎骨了。”

 他略顿,故意低语气又道:“海宁这里到处可见绿竹,竹竿鬼肯定不少,夜晚冷风一吹,他们记起生前伤心事,忍不住就呜咽了,你听--”

 好巧不巧,竹林一阵作响。

 “哇啊!”凤宁芙玉颈后的寒陡地竖立,浸在温泉中的小腿一蹭,急着爬起,想也没想,一把抓住霍连环伸来的大掌。

 他将她扯近,跟着拦抱起,不想她弄脏秀足儿。

 细细气,螓首使劲儿地埋靠在壮又温热的膛,凤宁芙被那竹竿鬼的“哭声”吓得紧闭眼眸,两条藕臂硬是挂在男子颈上,牢牢揽住。

 忽地,朗朗笑音在幽夜里震开,霍连环大笑着,收紧臂膀,拥抱满怀温香。

 他浑厚的笑声似乎扫除了什么,一瞬间,透出安定的味儿。

 凤宁芙悄悄地掀开丽睫,秀瞳往上一溜,发觉他正垂首瞧着她,目光沉凝,深邃且复杂。

 “别怕,有我在。”

 他的吐出柔语,好低、好沉,像从未听闻的曲调。

 此时此刻,凤宁芙惑了,思绪不大管用,她静静端详着,直到那棱角分明的黝黑俊脸朝她俯下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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