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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百二十九章
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,行走在斑斑驳驳的残月倒影中,转过一片葱郁的竹林,王晓斌来到了一栋小竹楼,伴着颂唱声的是连续而有规律的木鱼声。

 停步在竹楼前踯躅不定时,一个苍老而又非常有力的声音传了出来:“施主,既然来了就请进吧!”

 王晓斌心知打扰了对方的修行,踏进竹屋时连忙道歉道:“大师,对不起,我无意冒犯,只是晚上出来随便走走,却信步…”

 摇曳的昏黄小油灯下,有一张小竹桌,桌上摆着一个成年男子拳头大小的木鱼,旁边一个白眉齐耳的老和尚闭着双眼端坐在竹桌前。

 “施主,来者既是缘,又何必急着匆匆离去?”老和尚睁开双眼望着王晓斌说道。

 老和尚眼光锐利,似有一道强烈的冷光刺来,王晓斌只觉双眼一疼,不由得连忙避开老人的目光。

 过了会,老和尚的目光变得柔和,却又似乎看穿了王晓斌的心思,开口问道:“施主缘何而来呢?”

 往日里,王晓斌最是看不起和尚了,在他看来,那不过是拿着信徒香油钱潇洒的职业而已,可能连乞丐都不如。那乞丐吧,最起码还有点敬业静神,把自己弄得肮脏破烂,可和尚呢?一个个可都是油光肥脑的,有些所谓的“高僧”可还是二成群的。

 不过这老和尚慈眉善目的,想来应是清修得道的和尚,此处环境又是清幽,自然无法跟那些招摇撞骗的和尚联系到一块去,王晓斌恭敬地说道:“大师,不知为什么,我却总感觉有谁在召唤我,因而就循声而来了,打扰了大师清修,还请大师见谅。”

 老和尚听了王晓斌的话,连声说道:“施主言重了,是老衲在召唤有缘人,应是老衲打扰了施主的清净才是啊!”“哦?”王晓斌撇了撇嘴,就不相信。此处离王晓斌住的别院隔着两片竹林,至少有一里来路,就算是纵力一喊,怕也是丁点也听不到,就别说是一个脑袋都入土半截的老和尚了,再说又没有听到喊声什么的,眼下要让他相信,倒还不如相信母会游泳,公鸭会下蛋呢!

 老和尚似乎看出了王晓斌的心思,手中敲着木鱼,淡然问道:“施主是学医的?”

 一句惊起惊天,王晓斌当即由不屑变成极度惊讶,连声问道:“你是怎么知道的?”

 虽说王晓斌学医不假,在J市也是闻名遐尔,可在荒山野岭的怕也没有人知道吧?这里既没有电视又没有收音机的,又见不到报纸的,老和尚是怎么知道的呢?

 “施主,你的左右手食指和拇指有硬茧,应该是经常用针灸为病人治病的中医,我说的对吗?”老和尚微笑着说道。

 “是的。”王晓斌点头。此刻他更为惊讶的是,如此微弱的灯光,相隔近十米距离,老和尚竟能看到他手指上的硬茧,实在是太过神乎其神了。

 “施主,你是老衲的有缘人,请坐。”老和尚微笑着放下手中的木鱼槌,然后说道。

 王晓斌笑了笑,找了个位置在老和尚对面坐下。

 “施主,老衲有个不情之请,生平有几个问题未得其解,不知施主能否代为解答?”老和尚开门见山地问道。

 “我年浅才薄,恐怕不能解答大师的问题。”王晓斌谦恭地答道。老和尚已是耆耋之年,而他却不到而立之年,才学自然有所不及,又怎能替老和尚解惑?

 “施主过谦了,其实都是些简单的问题,老衲并非无解,而是答案过多,无法确定孰优孰劣,因而请施主代为解答。”老和尚捋须笑道。

 “既然如此,那大师就请问吧,希望我的答案当不至让大师见笑才好。”王晓斌笑道。既然老和尚都说了他有许多答案,那还是丑话说在前头,以免答得不好贻笑大方。

 “无妨,那老衲请问施主,医之本为何?”老和尚问道。

 老和尚的话顿时让王晓斌的思绪回到了十年前,遇到谢正平的那一刻。当时谢正平问的几个问题,可不就有这么一个吗?还记得那时候自个的回答可是把谢正平差点给二锅头呛死了。

 “医之本?医生不过是个职业,或许前人行医是为救死扶伤,可现在图的就是名利,社会地位。”王晓斌淡然答道,与十年前并无二致。但真的结果是如此吗?此刻他多少是为自己连来的行为做一些潜在的辩驳,大做广告,区别对待病人,为的还死后救死扶伤吗?

 “哦,那依施主看来,和尚的本呢?怕也是一个职业吧?现在的和尚,有薪水,有权利,也不像老衲年轻时了,天天孤灯相伴,木鱼相随,耕夜经的。但施主想过吗?世人做任何事,不都是为了生存吗?”老和尚点头道。

 王晓斌亦点头,老和尚对和尚的看法可不就是他的看法吗?和尚是什么?不就是一群拿着工资守在寺庙中的人吗?除了上班的地点不同,跟常人又有何区别?想谈情说爱了,还俗也就是了。

 “人活着又是为何呢?”老和尚继续问道。

 “为了活着而活着。无论贫穷和富贵,可不都是为了活着而活着吗?”王晓斌反问。

 “答得很好。人活着就是为了活着而活着,老衲穷思数年而不得其解,施主一说豁然开朗。人活着是为了什么?不就是为了吃顿好的?为了金钱名利?为了虚幻的爱?为了死后能成佛?可人生不带来死不带走,苦短数十载,山珍野味只添一肚,高楼大厦只得一枕,牵万人手却也只不过自行离去。谢谢施主点化,想老衲若能得道,当是施主金玉良言之果。”老和尚叹道。

 “大师言重了,我不过凡夫俗子一个,混迹于红尘之中,不堪月之光,怎能点化大师。大师若能得道,当是大师修为之果,我又何德何能妄谈什么功绩?”王晓斌连忙说道。

 “施主为人坦,定是正直的人。不过老衲想知道,中医之针,触肤达,过血动脉,可是真的有用?”老和尚点头,然后又开口问道。

 王晓斌没有立即回答,他笑了,他是一个中医师,擅长针灸过之术,且目前为止除了师傅之外尚未逢敌手。一针可制人死地,又或可让人起死回生,又怎能没用?

 想到此处,笑道:“触肤达体,能固血脉,能动筋定骨,针灸难道没用吗?”

 “针为死物,因人而活,施主可否让老衲触碰?”老和尚摇头道。

 琅琅华夏,奇人隐士如过江之鲫,老和尚言谈高雅,想来定是奇人异士无疑,于是王晓斌笑道:“大师请随意!”

 “气为虚,意为实,化气成针,当可成针。”老和尚淡然说着,然后伸手轻轻地点在王晓斌颈部天井上。

 “这是气功?”王晓斌望着老和尚的举动,感觉到自己身体传来的僵硬感惊呼道。

 “天道循环,进退各是,生死各别,施主对位的认识不在老衲之下,只可惜却一知半解,所谓入容易出难啊!”老和尚点点头,然后又点到了王晓斌后颈处新设上。

 “大师这是以气点?”王晓斌感觉自己身体恢复了正常,吃惊问道。

 以气点,只有在武侠小说中出现过。一直以来,王晓斌以为针灸最高境界不过是飞针走,可那个境界他也只能针对死物做到,对活动的却也是难以做到,因为他的眼力尚不能捕捉到活物的移动轨迹。

 “神定丹田,沿十二少经,十二少辅经,十二归元经运转一周,当可成气。”老和尚一指又点在王晓斌丹田处。

 登时,王晓斌感觉到一股非常明显的热力涌入了丹田。王晓斌心知这是老和尚在教自己气功,于是连忙按照老和尚所说的话,闭上双眼,认真感知体内的变化。

 “老衲钻研七十载,方能控制体内的气,痴如此,妄想以气得道成佛,却终于明白,道为人心,人心就是佛,人就是佛。这一身修为,带走也委实可惜,倒不如送与施主,还望施主能善加使用,造福大众。”老和尚淡然说道。

 过了一会,王晓斌感到自己身体似乎膨了许多,一种无法形容的舒服感让他渐渐陷入了沉睡中。

 次清晨,王晓斌醒来,舒服地伸了个懒,却碰到一个坚硬的东西,睁开眼睛,才发现自己身在小竹楼中,原来不是一场梦,而是真实的存在。

 《入法》《气功修炼法》《百脉汇总》三本封皮已经泛黄的书摆在竹桌上,而老和尚却早已不知去向。

 王晓斌沉思了片刻,想起老和尚最后的话,拿起三本医书入怀中,然后推开竹门。入目处与往昔大有不同,一切变得无比清晰,竹更青,草更绿,花更,一切变得无比真切,细皆明。

 “老公,昨天晚上你去那里了?”任儿和乌娜站在别院中,看到王晓斌安然无恙地回来,松了一口气,异口同声地问道。

 “呵呵,没什么,昨天晚上我和一个老和尚聊了一晚上,让老婆为我担心真是罪过。”王晓斌不好意思地说道。然后搂着任儿和乌娜,左右给了一个香甜的吻。

 “哦,老公,听说寺里的方丈昨晚坐化了,今天就要火化。”任儿突然说道。

 “是吗?”王晓斌惊问。此刻他忽然明白,为何今天的诵经声是如此的伤感,如此的忧伤。

 过了会,王晓斌提议道:“走,我们去看看。”

 梵音悠扬,却带着淡淡忧伤。就在三人走到庙门时,一个小和尚拦住了他们。只见那小和尚双手合什道:“请问施主,人活着是为了什么?”

 “人为了活着而活着。”王晓斌当即冲口而出。

 “我佛慈悲,总算找到了方丈师傅的有缘人,请施主随小僧去见本寺新任方丈吧。”小和尚唱喏了声禅语,然后恭敬地对王晓斌说道。

 走进方丈室后,一个和尚手托一个金盘放在王晓斌面前说道:“施主,这是苦渡大师的舍利。依苦渡大师吩咐,施主可任意挑选一颗。”

 王晓斌打量着金盘中六颗透体晶莹,小指甲大小,珍珠般白润的舍利子,怔怔发呆,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。

 “施主…”新任方丈看到王晓斌呆呆的样子,低声叫道。

 “方丈大师,对不起,我不能带走任何一颗。抱歉,打扰了,告退。”王晓斌叹气道。此刻他彻底明白,昨晚于他彻夜长谈,最后又传功给他的老和尚就是苦渡大师,也就是关山寺的方丈,原来老和尚说的一切都是真的。

 “施主高士,苦渡大师果然没有料错,施主不会取走任何一颗。既然如此,我等也就不再强求,一切随缘,施主保重。”新任方丈淡然说道。

 任儿心情回复平常,王晓斌三人也就得回去了。简单收拾下行装后,王晓斌又回到了J市,回到了诊所。

 望着双人几乎占满了后堂几乎所有的空间,王晓斌苦笑道:“明天我去看看,看能不能买到一栋大卧室的房子,总不能咱们三个挤在这个小诊所生活吧?”

 “嘻嘻!我早料到了,老公,咱们去看房吧!”任儿挽着王晓斌的胳膊笑道。

 “看房?”王晓斌惊问。

 “大哥和二哥送给我们的。”任儿连忙说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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