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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九百八十二章 无言之时
 多泽尝试活动了下手臂,似乎感觉还不错,他从座位上起身,从衣服口袋里摸出一卷羊皮纸。

 “这就是我说的进入黑色的人留下的东西,这卷羊皮纸是和黑色里的水一同冲出的,上面只是模模糊糊记载了一些东西,也许对你会有帮助。”

 羊皮纸上有种受度,霉斑一点点犹如在枯树皮上蔓延的存在,凌羽握着卷起的羊皮纸,抬头望了眼多泽,多泽正摘下自己的帽子,瞧见他的目光冲他笑了下,那顶宽檐帽下是一个锃光瓦亮的光头,像是一个溪里的砥石。

 “没办法,”多泽笑着光秃秃的脑袋“那小丫头老是瞅我头发,我想大概是觉得我和别人不一样,也确实啊,我在银发的维尔特拉有点像异类,可染头发又麻烦,干脆就剪掉了,不过就是冬季有点冷,维尔特拉的冬季远比希奥特寒冷。”

 凌羽也只是微笑,什么也没有说,家乡的老人曾说过,羊行千里吃草,狼行千里吃,多泽这种人在哪里都可以过得很好,但看得出,他似乎真的打算留在这个名叫维尔特拉的土地上。

 “我去弄点吃的,璇你看看那丫头怎么回事,”多泽对璇说。

 “我?”璇蹭的站起身“我又不会带小孩?!”

 “总是要学的嘛,技多不身,”多泽笑容满面。

 璇还想再说什么,可看到多泽的目光又点了点头,然后依旧很不情愿的朝屋里走去,过了一会儿,门又开了,棘从里面走出,原本柔顺的头发被抓的糟糟的,也许那个可爱的小女孩似乎并不老实,她坐下也不整理,若有若无地望着什么。

 “抱歉,”凌羽说。

 “没什么好道歉的,每个维尔特拉人都应该知道自己的命运,”棘语气平静“况且你已经帮助了维尔特拉很多。”

 “我只是觉得身为朋友没能帮到你…”“帮助维尔特拉就是帮助我。”棘打断了他。

 凌羽诧异的抬起头,棘望着他,长长的睫仿佛飞絮般跳动,碧蓝色的眼眸如天空般澄澈,白云也可以栖息。

 她变了,平喜欢坐在高处用鞋跟踢打木板的少女,如今变成了一个成稳重的美人,手始终平静地放在桌上,佩戴着各种武器却不会轻易去碰,往日冰冷的脸庞时而带着恬静的笑容,曾经像是带刺的荆棘,如今像是盛开的冬花。

 “这样么…”凌羽低着头说。

 “原以为你会是个不那么笨的人,为什么会纠结这种问题?”璇浅浅笑着问。

 “纠结…”凌羽一时也不知道答案“大概是无法相信一个人可以牺牲这么多…为了自己的国家。”

 “这并不是牺牲,这既是责任又是义务,”棘说“如果你生活在一个混乱荒凉的土地上,你也会希望有一天可以不用流离失所,可以盖一个喜欢的房屋,可以在房前屋后种满美丽的花朵,可以看着它们从萌芽到枯萎,可以躺在屋顶看落。你并不会向往这些,因为这些于你而言,这些唾手可得。但我很喜欢这些,所以为之努力,我们之所以要复兴维尔特拉,是因为我们深爱着这片土地,哪怕它始终荒芜。”

 “我忽然想起了佩尔亦黎,”凌羽说“佩尔亦黎也说过,无论佩尔西斯如何贫瘠,他都会喜欢上那片土地。”

 “我们比佩尔亦黎幸运,”棘说“起码不会太孤独。”

 “是啊,”凌羽点点头“不会太孤独。”

 “现在明白维尔特拉了么?”棘忽然说。

 凌羽摇了摇头,他知道自己不了解维尔特拉,就像也不懂佩尔西斯和佩尔西斯人。

 “维尔特拉在古语里的意思是,生灵休憩之所,”棘说。

 “生灵休憩之所…”

 “如果你留在这片土地,你也会喜欢上维尔特拉,”棘站起身,抬手指了指厨房里忙碌的多泽说“他胳膊不太方便,我去帮帮他。”

 “嗯,”凌羽轻轻点头,他望着棘和背影和多泽重合,那一瞬间,他忽然回忆起了许多事情,想起了爱吃烤鱼的小馋猫,想起了那个红龙公主,想起了那句他始终无法忘记的话。

 你还是不了解佩尔西斯人。

 是啊,他不了解佩尔西斯人,大概一生都无法理解,因为他从始至终都不是佩尔西斯人,只是一个驻留许久的旅人。

 “人就是这么脆弱,”轻蔑又不屑的声音在一旁响起。

 凌羽转过头,一个女人正坐在他对面,刚才棘坐的位置,捧着一杯热酒,慢慢酌饮。乌黑的长发如水泻在地上,黑色的浓雾覆盖了她的身体,纯清的酒水里映出了一双银色的眼眸。

 银月微微挑动眼帘瞥了他一眼“如果你当初没有拒绝风铃,如今你或许和多泽一样,可以很好的生活在佩尔西斯,甚至是成为佩尔西斯的王,但就像你所说的,所有选择都是自己做出的,失去与获得也是自己的命运,或许于你而言,你失去了一些,但得到了一些,倒也不能算错,可对于风铃呢?那也是她的选择?”银月笑意渐浓“是,连不顾自己性命救你也是她的选择,所谓选择是玉望的衡量,这也是你们人类的理论,那么你如何解释她的选择?”

 “有些事无法解释,”凌羽说。

 “真笨,”银月轻声说。

 “是啊,真笨,”凌羽也说。

 “看起来你一点也不意外我的出现?”

 “没什么好意外的,你已经死了,我们说话的声音并不小,棘和多泽并没有发现。”

 凌羽其实看得出,如今的银月并非实体,她全身更像是美尔丝那种飘忽不定的元素,这大概就像是灵魂与元素之灵的交流。

 “我来没别的事,只是想告诉你一件事,”银月抿了口茶。

 “什么事?”

 “你之前的猜测是对的,这片土地像是一个牢笼,不过也许说牢笼并不准确,”银月目光盯着凌羽“它更像一座宫殿。”

 “宫殿?”

 “缓慢构造的宫殿,”银月瞥了眼窗外“历经百年,一块块砖瓦,一梁木,所有都是一个跨越百年的计划,正如一个你所熟悉的名字,天启降临之地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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