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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九章
 墓的通道笔直往下,伸向幽黑的不知名深处。

 华征和华德兰提着油灯一步步走下阶梯,在他们身后,一群仆人忙着装置滑轮,准备运送宝物下山。

 墓道笔直而狭窄,走到最后一阶,前面耸立一扇石制的墓门。

 华征用力一推,不见动静,但有轻微的摇晃,难道…他示意妹妹一起向旁边推,由于门底装有滚动的滑石,千年不动的墓门,缓缓地被移了开来。

 墓门一打开,一股腐败的味道立刻扑鼻而来。

 华征举高手中的油灯,在油灯的照下,他们看到墓室里空的。

 “空的?难道被盗墓者洗劫了?”华德兰不解的说。“你看,这里还有一条墓道,看来这一趟不是轻松的。德兰,去告诉所有人,准备好照明,我们继续找。”

 “是!”她兴奋的领命。

 法伊德时醒时睡,醒着时,便询问华家兄妹去探墓的进度。

 时间将近午夜,他担心陵墓里的人的安危。

 他的伤势必须尽早就医,但他坚持等他们回来才肯走。

 一方面是对希律王墓的好奇,另一方面,则担心陵墓里暗藏凶险,一个不注意误中机关,很有可能会有进无出。

 夜里,沙漠的气温骤降,法伊德不肯回帐,仍盯着山壁上那盏盏发亮的油灯,期望得到好消。自、。

 清晨时分,太阳还未升起,法伊德被一阵低唤声叫醒。

 他蒙睁开眼,看到一张布满灰尘但喜悦的脸庞,那是华德兰。

 她手上拿着一枚巴掌大的徽章,仔细一看,还是黄金做的。

 “你看!这枚徽章和我的玛瑙佩环上的浮雕是一样的。法伊德,你是对的,从一开始就是对的,这里果然是希律王的陵墓!”

 他只觉得她的声音越来越远,眼前的影像越来越模糊,他伸手想抚她的脸庞“你…没事就好…”

 他伸出去的手颓然落下。

 “法伊德!法伊德!”华德兰惊骇的哭叫“来人啊!快抬他进城!”岩山上的墓口,原来是陵墓的后门,真正的墓口是在一处废弃的房子里的地下。

 墓室里面的墓葬品,完好如初,其摆设如同当初放进来时一模一样,毫无被人侵入的迹象。

 华家兄妹检查了一遍墓葬品,由于种类繁多,两人决定先回去再说,临走前,并将墓口封好。

 他们作了一个决定,并将决定告诉法伊德。

 法伊德听了之后,深感同意,认为这是最好的方法,就是由他买下那间房子,以及四周的地。

 如此,神不知鬼不觉,陵墓在房子底下,既省了人力搬迁,又免去不必要的招摇。再说,要到哪里去找如此隐密又那么方便的“藏宝室”呢?

 法伊德当天被送进约旦境内的医院,情况并不乐观,他之所以能撑过来,全凭他多年的体能锻链和过人的意志力。

 两星期后,他回国休养。

 被困在狭谷里的卡斯和他的手下以及法伊德的族人,在事发的两天后,由华征雇人挖了条山道,方得以困。

 卡斯在得知法伊德的遭遇后,大感讶异。但利薰心的他向法伊德表示要独力寻宝,法伊德大方地把地图送给他。

 当然,法伊德与华家兄妹已做了万全准备,就算卡斯确定墓口在山壁上,但他永远也找不到墓口的所在地,因为那个墓口设得太巧妙了。

 谁想得到飓风的中心眼,会是墓口的位置?

 由此证明古人的智慧不是盖的,利用了风和空间的关系,造成了气旋,只要当地出现飓风,墓口就会因气旋而显出来。

 如今,那个墓口被法伊德用巨石封住,再也不会有“海螺之眼”出现。

 最后卡斯偷不着蚀把米,他被军队解雇回乡去了。

 “你们真的要走了,不多留些时?”

 在王宫里,国王试图慰留华家兄妹。

 “不了,已经过了预定回国的日子,我们不想让父亲担心,所以决定马上回国。”华征婉谢道。

 “伊丝丽,你不怪我强迫你嫁阿布都吧?”国王转向华德兰语带歉意的说。

 华德兰莞尔一笑“都过去了,我们就忘记它吧。”

 “好!忘记它。”

 国王高兴之余,送了他们不少珍宝,让他们带回中国。

 邮轮停泊在港边,发出悠长的汽笛声。

 走上船梯时,华征忽然回头问身后的妹妹:“从离开约旦医院后,你没有再见法伊德一面吗?”

 “为什么这么问?”

 “没什么,我只是想他如果康复了,应该会来送行的。”

 “他身上多处骨折还有内伤,才两个星期,怎么可能康复呢?”

 “我认为以他过人的意志力,如果他起得来,一定会来的。”

 “那么…”下面的话,华德兰咽了回去。

 他没来就是还在养病当中了。

 哥哥一句无心的问话,惹得她又沉愁了眼眉。

 他们站在船舷边,望着岸边的送行人

 “跟来的家仆都上船了吧?”华德兰问道。

 “嗯,上来了…”华征心不在焉的回应,突然指着下而,大声说:“你看,谁来了!”

 华德兰顺着他的手看去,看见在人后方,一辆马车上走下一个身影。

 虽然那个人行动不便,由旁人搀扶下车,但她仍能一眼认出他是谁。

 “是他…他真的来了!”

 华德兰用力挥着手,让他在拥挤的旅客中,辨认出自己。

 拖着病体前来的法伊德,找到她的身影,却无力挥动手臂。

 他看到她脸上的笑容,伸手到衣袋里拿出两块红玛瑙;华德兰在离开医院前把另一块玛瑙也给他做纪念。

 他挥着手,不知道她能不能看得到。

 “拿去,他手上的东西好像要给你看。”华征递给她望远镜。

 华德兰用望远镜看到他手上的玛瑙,心头一怔,他的佩刀此刻还在她的行李里呢!

 她急得想告诉他,但两人一在船上一在岸上,距离遥远,他听不到她的声音。

 这时,阵阵的汽笛声掩住喧哗的人声,船要开了。

 她这才意识到,真的要离开了,离开这充满奇妙的国度。

 华德兰再次拿起望远镜搜寻他的身影,见他仍然站在马车边。

 她再也忍不住,转身把脸埋在哥哥的肩上泣起来。

 “我们还有机会来吗?”她哭问。

 “也许吧。”华征沉了下,拍着她的肩说:“如果你够勇敢的话,现在你还有下船的机会。”

 “哥哥?”华德兰对他的提议愣了下,随即摇摇头“不…”

 “为什么?你不想跟他有结果?”

 她垂下头,讷讷的说:“他…没有向我求过婚,一次也没有。”

 这时传来悠长深沉的汽笛声,船渐渐的驶离港口。

 华德兰屏着气,两手紧抓着栏杆,怔怔地望着底下的海水。最后,她叹了一口气,好像放弃了什么,只是望着岸上,那个仍站在马车边的人影,直到再也看不见为止。

 经过一年的调养,凭着过人的意志力,法伊德原本沉重的伤势已经痊愈了。

 这天,沙国国王举办国宴,邀请各国外使节参加,受邀的还有国内的重要人物,法伊德便是其中之一。

 法伊德一身白袍头巾的传统服饰,走在王宫的走道上,走道尽头敞开的大门里,便是国宴的大厅。

 不知为何,他总感觉到有双眼睛跟随着他,整个宴会中,他一直有被人盯视的感觉。

 他环顾整个大厅,试图找出那双眼睛的主人,却怎么也找不到。

 国宴结束后,法伊德和几名酋长以及别族长老,边朝宫门走去边谈笑。

 来到一处中庭,他忽地停住脚步,其他人也跟着停下。

 “怎么了?”

 “哦,没什么,刚才我眼花了,以为看到了一位人。”

 “我们也认识吗?”

 “不,你们不会认识的,那人…不会出现在这里。”

 走出中庭之际,法伊德转头看向那道人影消失的转角瞧了最后一眼,心中仍在怀疑,刚才真的是眼花了吗?

 回到郊外扎营的营帐,他下靴子,解下头巾,背靠着一堆软垫,他伸展四肢,舒缓一天下来的疲惫。

 一会儿后,他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,在手中把玩着。

 那是火红色的玛瑙佩环,本来被他一刀砍成两块,经过法国工匠巧手修复,几乎看不出裂痕。

 他轻抚着修复过的玛瑙佩环,如果不是用放大镜看,很难发现它曾经断成两截。

 “伊丝丽…”他想像着华德兰戴上这个修好的佩环后的丰采。

 他叹了一口气,这一年来,全无她的消息。

 这时,一名随从走进来。

 “族长,门外来了一名中国人求见。”

 “中国人?请他进来。”

 一名中国男子走了进来,手上拿着一个长方形木盒,来到法伊德面前,双手奉上。

 “在下是中国驻沙国新任外官的侍从,受人之托送来这样东西,那人还特地代,这是物归原主。”

 法伊德接过木盒,质疑地问:“托付之人是谁?”

 来人一笑“那人说,你打开来看就知道了。”

 法伊德依言打开盒盖,木盒里躺着一把刀,正是他给华德兰做为信物的佩刀。

 “这…她人呢?”他一把抓住那人的手臂,急切地问。

 那人没料到他看到盒里的东西后会有这么大的反应。

 “这样东西是她在中国时托付给我,要我送还给你的。”

 他呆住了“这么说,她还在中国了?”

 那人颇同情地看着法伊德失魂落魄的表情,有股冲动想告诉他,但还是忍住了。

 “你还不知道吧?”

 “什么?”

 “新任的中国外官。”

 “哦,是了。你们初到这里还习惯吧?改天让我摆宴你们到来。”

 “能受到你的邀请,在下深感荣幸,相信华先生听了也是和我一样的感受。”

 话里一个熟悉的姓氏让法伊德浑身一震。

 “你说…你们的外官姓华?”

 “是的,我的上司姓华,因为他有一半的阿拉伯血统,所以被派驻来此服务。”

 “哪么——”他慢慢地睁大眼睛。

 只见那人笑而不语,顽皮的眼神已经告诉他答案了。

 法伊德明白过来,点头说:“请代我向华先生问候一声,改定当登门拜访。”

 中国外领事馆华征已经结婚了,他的子不是别人,正是一年前,随华德兰来沙乌地阿拉伯的桂芳,他们是在半年前结的婚。

 本来一个是主人,一个是婢女,身分悬殊,但天下事没有一成不变的,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。

 自从小玉、嫣红出嫁后,华家只剩桂芳一个丫头,一晚,华征找她说话。

 “小玉和嫣红都嫁人了,现在只剩下你,你有什么打算?”

 “我…”桂芳明白东家的意思。“我有想过去上海,在那里我有个表亲,他早在两年前就邀我去帮忙做进口货的生意。”

 “有没有想过嫁人?”

 “少爷,你是什么意思?”桂芳心中起了防备。

 “我是说你可以嫁给我。”

 “你在开玩笑!”

 “没有,我是说真的。”

 “你…是什么时候决定的?”桂芳羞赧地问。

 “早在半年之前。”华征笑说:“从沙国坐船回国后,我就有这个想法了。那时德兰在途中生了病,上上下下的事你都料理得妥妥当当,帮德兰减轻不少负担。我想一个女主人应该就像这个样子吧,加上咱们俩从小就认识,你愿意吗?”

 结果当然是愿意罗。

 华征在办公室里,门上传来两下敲门声,侍从官开门进来。

 “华先生,哈伦族长来拜访。”

 华征才从位子上站起来,法伊德已从容大度地走进来。

 两人于患难时相识,相隔一年后见面,分外感到高兴。

 当华征听到法伊德说起此行拜访的目的,不出现为难的神色“她…”

 “她好吗?”

 “不怎么好。”华征的语气里有着忧心。

 法伊德听了面色凝重起来“怎么不好?她在这儿吗?我想见她一面。”

 “慢慢说,别急。”华征连忙安抚他,老实说:“唉,她在回去中国的船上,染上了一种怪病,至今仍未痊愈。”

 “什么病?”

 华征摇摇头“我也不知道,每个医生的说法部不一样,有的说是她体内积存了毒素引发的,有的说水土不服,甚至撞等说法都有。所以,你问我她得的是什么病,我真的无法回答你。”

 “那么她在这儿-?”

 “她…”华征,心里挣扎几下,叹了口气“我不想说谎,但我答应她不能透她的行踪,你明白我的意思吗?”法伊德点头。他明白华征在不愿背叛妹妹的情况下,透答案给他知道。“怎么样才能见到她?”“我的计画是…”两个男人凑近些,低声讨论起来。“哪,就是这里了。”华征得意地说。在华德兰面前的是一栋白色两层楼的石造房子,造形十分普通,她实在看不出哪一点值得哥哥这么高兴。

 “不错,是栋新房子。”她不想扫兴,只好捧场的说。

 “别这么提不起劲,里面的布置你会喜欢的。”华征笑道。

 “唉!”她忍不住叹了一口气“你们夫月就算了,为何还要拉我这个电灯泡来凑热闹不可呢?”

 “哎呀,我们怕鬼嘛,多一个人壮壮胆,这个理由成不成?”桂芳逗趣地说。

 “瞎说。”她笑斥一声。

 这栋屋子里住着一对中年夫妇,是负责照管房子的,而房子的主人,一年中顶多住一两个月,也因此,屋主很大方的把房子借给华征夫妇用来度月。

 华德兰因为脸上蒙着面纱,加上身着阿拉伯妇女服饰,看起来就像是当地人,管理员夫妇只是看了她一眼,并不太在意。

 她走人安排给她的房间,等到那名妇女退出去后,她伸手解下脸上的面纱。

 看着镜中的自己,华德兰轻轻按着额上的疤痕,之前细小的水泡逐渐消去,变成淡淡的红斑。

 她轻叹一口气,不知是不是上天捉弄,一年前她从沙国回去得此怪病,一年后又来到沙国,这个怪病竟有逐渐复原的迹象。

 晚餐时,听桂芳说屋主来了,她立刻以当地习俗女人不宜面,婉拒下楼用餐。

 “好吧,不见就不见。听说屋主很风趣,我才不理会有什么忌讳呢。”桂芳见说不动她,只好一人下楼了。

 晚餐时,待在房内的华德兰,偶尔听到从楼下传来的笑声,但丝毫引不起她的好奇开门去一探究竟。如果是以前的她,早就在席间与众人高谈阔论了,哪像如今这般凡事都提不起劲的病模样。

 她早早上就寝,睡至中夜,她被一种声音叫醒。

 她瞧了瞧窗外的天色,又仔细听吵醒她的声音,当她辨认出来时,心中大吃一惊,那分明是华征曾经给她的哨笛吹出来的声音。

 她下来到窗前,往外看出去,隐约看见有个人站在墙边,虽然明月高悬,但瞧得不是很清楚。

 她心想,吹出这笛声的人,除了哥哥之外,没有别人,说不定他又有什么新鲜好玩的事要通知她。

 她望望窗外高挂的月亮,轻叹口气,反正被吵醒,一时也睡不着了,于是抓起袍子披在身上,戴好面纱便摸黑走下楼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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