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缘起
 初,凤凰山,仙女峰。

 晴空万里碧如洗,几缕悠云被早晨的阳光度上一层淡红。高耸入云的仙女峰顶上,山间氤氲了一夜将散未散的云雾萦绕着,峰顶的郁郁葱葱时隐时现。青石道上,一行二十来人,往那凤凰山巅徐徐而行。一名高头大马将领模样的壮年男子领着四名身披铠甲、佩大刀的士兵在前面引路;中间八名轿夫抬着二顶软轿,软轿一前一后,各有一名丫环挎着篮子随侍在侧;再来是六名执长的士兵断后。

 绕过一个山弯,前边夹道几株桃花为满山青翠妆上几点红,鸟儿的欢呼在空旷的山谷中显得特别清脆明亮。这时,后面的软轿上,锦帘一角被轻轻的掀起,轿内少女悄墙出半个头来,隔着锦帘眺望前方如穿着绿色衣裳的少女般亭亭玉的仙女峰。感受着混着青草花香气息的风儿吹拂过脸颊的惬意,少女不觉道:“远山过雨含烟翠,嫣红一点报来!”

 “啊?!小姐,你怎么拉起帘子了?”随侍在侧的丫环一见轿帘被掀开,立即近前低呼道,左右看了看,伸手帮她拢上帘角“快些把帘子拉上吧,可别给外人看去了才好,老爷有嘱咐过的!”

 少女没有依言放下锦帘,反而凝望着满山遍野深深浅浅的绿,目光胶着在前方桃花枝间飞舞嬉戏的彩蝶身上。“菊儿,你看这初的仙女峰景,是不是比京城的亭台楼阁更加引人入胜?”

 名唤菊儿的侍女听了小姐这么说,顺着她的目光望去,只见前头群峰连绵起伏,新绿带,其间点缀着姹紫嫣红,蜂飞蝶舞,一派万物欣的新美景。一时也忘了要帮小姐拢上帘子的动作,神地点头说道:“我觉得,这里的景,就是跟京城里看的感觉不一样。”

 想了想,又说:“大概这就是仙山的不同之处!是不是,小姐?”她在京城时,就听年长的嬷嬷说过,凤凰山有座仙女峰,峰顶住着一位得道的仙人!她想,就是因为有了神仙的指引,峰上奠福寺香火才会如此旺。

 少女听了,在帘内摇了摇头。“跟仙人无关,这里的美,在于它的浑然天成,不染一丝人间媚俗!”

 菊儿眼见少女神采飞扬,下意识的问:“小姐很喜欢这里?”

 话音方落,前面的软轿也在这时停了下来,随侍在侧的绿衫丫环倾身在轿前,然后点了点头,回过身来向菊儿这边走来。菊儿一见,忙噤声,偷偷看了轿内的小姐一眼。

 绿衫丫环缓步来到跟前,菊儿忙上她:“青青姐…”

 名唤青青的女子,看了菊儿一眼,没说什么,转而看向帘内的少女。恭声道:“小姐,夫人说天福寺就到了,为免让行人不小心窥及小姐真容,请您拉上帘子!”

 帘内少女一听,新月黛眉拢了一下,复又舒展开,这才对青青说道:“我知道了,你回去服侍夫人吧!”然后刺绣精致的锦帘垂下,隔断了青青和菊儿的目光。

 “好了,我过去了,菊儿你要小心侍候小姐!”

 “知道了,青青姐!”菊儿忙点头,看着青青缓步回到前方的轿旁。

 听得青青一声吩咐“起轿!”八名轿夫又抬起软轿,继续前行。不一会,绿树掩映着奠福寺已然在望。

 忽然,菊儿听得主子在轿中低声道:“菊儿,前面就是天福寺了吧?”

 菊儿应道:“是的,小姐,我们很快就到了。”

 “你去跟夫人说说,让夫人先行进寺礼佛,我想在这儿稍息片刻。”

 “小姐,夫人会同意吗?”菊儿靠近轿帘,低声问。

 轿内沉默了一阵,菊儿才听得主子说:“这里已是佛门净地,料也不会有什么大碍,你就跟夫人说我只呆着片刻,决不连!”

 “是,小姐!”菊儿点头,快步跟上前面的软轿,在青青耳边嘀咕了几句,再让青青去跟夫人说明缘由。青青犹豫了一下,才点头。“我试试吧”

 “什么事啊?”宗政夫人在轿内听得丫环们在头接耳,遂问道。

 “回夫人。小姐让奴婢转达,小姐请您先行入寺礼佛,她要在此稍作休息再进寺。”青青说到此顿了顿,等了一会,不见主子回应,菊儿又在向她挤眉弄眼,才又道:“不知夫人允否?”

 沉了一声,宗政夫人道:“罢了,此处已是天福寺佛门圣地,就让卫严带几名侍卫候着,菊儿,别让小姐逗留久,知道吗!”

 “是,夫人!小姐说了决不连!”

 嗯了一声,宗政夫人打发轿夫继续前行,后面只跟了四名佩大刀的护卫。宗政府侍卫统领卫严则领着余下六名侍卫在山道边上停了下来。

 四名轿夫放下软轿,菊儿倾身上前为主子掀起轿帘。随着锦帘的掀开,一名身穿月白广袖长裙的妙龄少女步下软轿。一头黑缎般的及黑发一半盘成髻,简单的别着一枝玉纯净的凤纹白玉簪,一半用一淡黄丝带随意的扎着垂在脑后,身上再无多余金钿妆点,却自有一股飘逸灵秀。虽然早见过自家小姐的美,但乍然一见,她身后的六名侍卫四名轿夫包括侍卫统领卫严,仍然被楚楚美颜慑得呆滞了片刻。

 宗政无瑕在菊儿的扶持下,双足方着地,立即趋前几步,深深了一口清新的空气,喜道:“仙女峰,果然名不虚传!”

 “如黛群山,含烟翠竹,虽是初,早有奇花异草而来了!”面对群山深谷,心里恨不得能放声高呼心中的惬意,然而最后逸出畔的却是她的低喃:“隐居于此,伴与晨钟暮鼓,一定是人生一大乐事!”

 菊儿点点头,也学着小姐向远处眺望。“那菊儿就陪小姐在此,伴与晨钟暮鼓!”心里却想,这话若被别人听了去,定要以为小姐想出家哩!其实很少人知道,小姐虽然平时爱看佛经,但绝对没有看破红尘的疯狂念头。她只是——喜欢安静,不喜干扰罢了!

 “好菊儿!”回首,宗政无瑕朝身边的菊儿盈然一笑,那是发自内心的一种愉悦,自晶莹双瞳逸出,洋溢于脸上。

 虽是同为女儿身,但菊儿仍是被自家小姐的笑容到了,不再一次在心内暗叹,天底下怎么会有像小姐这样的美人呢!菊儿不想起以往见过小姐的人,没有一个不赞叹她有“倾城之貌,倾国之姿”的。

 但“倾国倾城”这四个字在京城丞相府里,可是被勒令止的,下人们都被告诫不可提及此词。小时菊儿有些不明白,称赞小姐美丽难道不好吗?为什么不让人说?现在虽然长大了,且平时总听小姐说:“美丽的容颜是人皆向往的,但当容貌美得可以‘一顾倾人城,再顾倾人国’就成了一种罪过!美不见得是什么幸事!”可菊儿还是不明白,为什么美丽是一种罪过?

 “菊儿?在发什么呆?”宗政无瑕随手折了一枝桃花在手中把玩,见身旁的菊儿正望着自已出神,唤了数声仍没反应,忍不住用花枝拔弄俏丫环的脸颊。

 桃枝上冰凉的珠一沾上颊,俏婢立即回过神来,一见在眼前摇晃的带桃花以及主子脸上的调皮,嗔道:“小姐,你又捉弄人家啦!”

 闻言,宗政无瑕笑得更开心。“鲜花配美人,我这是赞你美丽无双,人比花娇呢!”

 “菊儿说不过小姐,捉弄人还有理了!”菊儿鼓着腮帮子,知道小姐心情一好,就喜欢戏谑她们这些贴身丫环,不过,她还是因为看到小姐开心而开心。

 感觉山风泌凉,遂把手上的披风硬是披到宗政无瑕身上“快些披上披风,现在天气虽然开始变暖,这山上寒气还是很重,千万不要着凉了!”

 不料宗政无瑕却笑着说:“能欣赏到如此美景,就算着凉也值得!”嘴里这么说,但她还是任凭菊儿帮她披上披风,目光却胶着在桃枝间一双嬉戏的小鸟身上。

 菊儿好奇的问:“小姐在看什么?”

 “在品味它们的快乐!”宗政无瑕笑答道,菊儿听得一脸茫然,她却缓缓步上青石道边一块凌空突出的大岩石。虽然早已明白够不上高高的枝丫,但她仍是伸手向嬉戏的鸟儿。

 “小姐,小心啊!”菊儿看得心惊胆颤。那块石头,凌空突起在山壁上,下面是深不见底的山涧,要是小姐一个不小心——她不敢再想下去,下意识的回头看向卫严。只见卫严和六名侍卫也紧盯着这边,四名轿夫更是一脸紧张。众人皆噤声,生怕惊动了小主子,要是她一不小肖错,后果就不堪设想。

 宗政无瑕对此却浑然未觉,反而张开了双臂,向巨岩边缘又踏进一步,陶醉于山风吹拂中一种前所未有、无拘无束的自在。菊儿一颗心差点就要跳出口了。哪知主子却突然天外飞来一句:“乘风而去,不知是怎生心情?!”

 菊儿此时急得只差没昏死过去了,一颗心全吊在半空下不来,哪还有心思去体会“乘风”的心情?

 “赛神仙咯!还会有什么?”风中,一个似远还近的声音回答了她。

 “谁?”菊儿警觉起来,立即四处寻找声音来源。

 卫严更是眼中锐芒一闪,暗自扫视四周一切可以藏人的地方,却见周围一条青石山道伸向天福寺,花草树木始发新芽,还不足以浓密到可以藏人。“何方高人,还请现身!”

 宗政无瑕回头,讶然的望向山崖顶上,只见那里有一看不清面目的男子随意坐在崖边的草丛中。由于青石山道只有容二驾马车并驾的宽度,加上崖高数丈崖壁陡峭几成垂直,若不是自己站在这凌空突起的巨石上,原也是看不到那人。

 这条青石山道是从山下直接前往天福寺后殿的必经小路,一面临着深渊,一面倚着山崖石壁。此时那名男子就坐在那山崖之顶,目光越过山道落在宗政无瑕身上,而她则在临渊巨岩之上仰望高崖,亭亭玉立,月白衣裙在风中扬起,宛若嫡仙下凡。男子眼中惊久久不去,然而底下的无瑕却未能窥见其表情。

 男子对于她的反应感到奇怪,照理说,深山老林突然出现来历不明的男子,身为深闺娇女的她多少应该会有一些惊慌吧?然而这名看起来应该是大门不出,二门不迈的官家小姐,却一脸淡定的站在那块危石上,连看他的眼神,也是淡淡的,不惊不慌,波澜不兴,似是断定了他对她没有恶意。这可有趣了!

 宗政无瑕知道崖上的男子在看她,眼见他坐在那么危险的地方还一派悠闲,很想看清他此刻的表情,但距离太远方位又不佳,只得作罢。不再辛苦掸头看他,她收回目光,转而投向路旁的几株桃花,淡淡的问:“君非仙人,何能知道会赛过神仙?”

 崖上男子不答,反而问道:“你想不想亲身体验一下‘乘风来去’的感觉?”

 虽然心里很是向往,但她还是摇头。“乘风来去的是仙人,而小女子只是凡人,恐怕消受不起!”这话说到最后,宗政无瑕的嘴角却不觉上扬!

 男子闻言,大笑出声,回音震了山谷。脸上兴致未减,又问:“真的不想试试乘风的感觉?过了这村可没有那店了!”

 她再度摇头,虽然看不见他的表情,也不知道他能不能看到她的表情及动作。

 “如果你说想,我也许会实现你的愿望!可惜了!”男子语中似有轻叹,言罢,众人只觉眼前人影闪动,再定睛一看,宗政无瑕所站的大石上,已凭空多了一名身材修长,二十来岁的玄衣男子。身边突然无声无息的多了一个人,而且那人上一刻还身在数丈高崖之上,宗政无瑕受惊,下意识的后退一小步,脚下一虚,身子就要滑下大石。男子见状连忙环住她的,她只感到背后有股气托起自己下坠的身子,才反应过来身下是万丈深涧,连忙抓紧他的手,借他一臂之力稳住身形。

 “真不经吓!”男子轻笑,完全没有为自己的举动吓着别人而感到歉疚。宗政无瑕一站定,推开他环在间的手,皱了皱秀眉,没说话。

 菊儿却没那么好脾气,她不悦的瞪了这名莫名出现的鲁男子一眼,忍不住用鼻吼“哼!”了一声。“哪来的狂徒,光天化之下敢冒犯我家小姐!”

 四下看了下,只有自己离小姐最近,她强下对底下深谷的惧意,三步并作二步奔上大石,迅速将主子拉到了安全的青石道上来。说时迟那时快,卫严领着侍卫来到了大石下,将宗政无瑕和男子隔开了安全的距离。

 无视于一众侍卫,男子的目光依然欣赏的落在宗政无瑕身上。后者看他一眼,又看了看满山苍翠,最后对身边的丫环说:“菊儿,扶我上轿!”

 就在她提起裙摆准备登上软轿时,突然听到一声“美人慢走!”间再度一紧,尚未回神双足已经离地,悬空的感觉使得她忙抓紧了身边唯一的依靠。

 “啊,有刺客!你们快救小姐!”菊儿倒着气尖叫,眼睁睁看着自家小姐被那陌生男子拦抱起,跃向几丈开外。侍卫们忙追将过来,男子朝众人咧嘴一笑,带着宗政无瑕一个纵身跃上了山崖上横生的松柏,如此几番,将众侍卫远远抛在了大后方。

 宗政无瑕才感觉双足着地,不稍一瞬又被带离地面,本能的扯着男子身前的衣物,然而这回双足离地的时间似乎过久了。耳边风声历历,感觉不似在下坠,她于是稍稍定神望去,山壁在眼前掠过,足下无凭却是深涧,她缩了缩,将脸埋在男子前,借以取一点安全感。

 “美人,害怕吗?”耳边传来男子轻声低询。

 宗政无瑕心内逸出一声叹息,没有作声,但紧紧扯着男子衣裳的手漏了她的心颤。

 “别怕,张开眼睛!”男子的气息拂在耳侧,温柔的哄着她。

 就在这时,感觉足下有了支撑,身子也不再晃,宗政无瑕才缓缓睁开眼睛——眼前雾气蒙胧,远山忽隐忽现。方才在山道上只感觉山之高灵,此时却是一览众山小。不一样的美景,震憾了心灵,她神连着,有一瞬间忘了自己还紧紧倚在一名来历不明的男子怀中。

 感觉怀里的馨香身子放松了下来,男子失笑,不怀好意的问:“美人不害怕?”

 怕?她回过神来,惊觉自己还倚在人家的前,羞愧,推之。

 “别!”男子将她抱得更紧“再推我们都会没命的!”他如是说。

 经此一说她才感觉脚下不稳,低头,方才放松的身子再度绷紧。天!她竟然身处在高崖之上的一枝老松枝丫上,再下去云雾滚动,茫茫不见底。“啊!?”惊呼,本能的紧闭双眼,再也不敢有丝毫推拒。

 男子将她抱得更紧,却是怔然的望着她。

 四周静谧,顿了顿,她才又睁眼,微微抬头,撞上男子眸中的深邃。

 “你…”离得太近了,近到让她,心颤,口正贴着他的口,她也能感觉到他不规则的续。那张胡渣未清的脸又近了几分,她续得几乎撞出口,还未来得及有所反应,温热已经上她的因惊疑而微张的红,狡猾的舌头长驱直入。

 “唔!”不要…她心惊,偏生愈加清楚知道此时身在何处,呆呆的任这狂徒侵犯,小手关节已经握得泛白。

 “失礼!”连的离开她的红,男子在她耳边,似喟叹。

 失礼?!如此侵犯,他竟然无的道歉!如果说十八年来有什么事能让宗政家温和的二小姐发怒的,莫过于今天这一桩,她咬紧下不让自己逞一时口舌之快。

 美人薄怒,不言不语,凭添风情,仿佛了然她心中怒意,男子又解释道:“是我情不自了!”

 她别开头,没开口。

 “小姐,小姐!”

 “小姐你在哪里?”远远有脚步声,宗政无瑕朝声音来源看去,卫严和众侍卫正爬上山崖来,此时距自己身处的老松还有几丈远,而这老松,却是凌空横生于山崖顶上的一株孤松。

 “小姐!”他们终于发现被男子紧抱在怀中的小主子。

 “放开我家小姐!”众人红了眼。相国大人的掌上明珠,被来路不明的男子轻薄在怀,传出去那还了得!

 男子带着她两个纵掠,盘旋着飘然落地。双足一着地,她骤然推开他,踩着被雾润了的山草向卫严。

 男子站在原地,提醒她:“山上路滑,美人小心!”

 她行了几步,回头,看出他无意追赶,才松了口气,慢步行进。

 “小姐你没事吧!”菊儿来到小姐跟前,挽着她的手,急得眼泪都在眶里转了。

 “我没事!我们进寺吧,娘要等急了!”扯出一个微笑,她理了理披风,在侍卫的护送下往崖下走。

 “哪里来的狂徒,给我拿下!”卫严的声音在身后响起,正是冲着玄衣男子。

 “卫严!”

 “小姐?”

 对卫严摇摇头,示意:“走吧!”

 “小姐?!”卫严不确定的望向主子。

 “娘亲怕是等急了,这人也无伤于我,不必理会!”说完,宗政无瑕头也不回的前行,手却捏紧了袖口绸纱,让自己不要去在意男子落在背上的视线。

 直至进了天福寺,下得软轿,在前往庙堂的路上,菊儿才悄声问一直沉默的主子:“小姐,方才怎么不让卫严捉了那贼人!”

 轻轻摇头,她抚上自己的上尚有他的气息,顿了顿,才道:“这个人,不是区区几名侍卫就能治得了,若然…”若然惹他动怒,她恐怕回不了相府!

 “小姐,是不是他…”菊儿顺着主子的手,目光落在她比方才更加红润的上。小姐不会被人轻薄了去吧…

 “没事!”甩了甩头,决定把这场意抛之脑后,就当…就当被狗咬了一口便是!

 殊不知,玄衣男子正在天福寺的高墙上,目送她庙堂,对于她从头到尾的异常反应尽收眼下。此时他身边还有一名全身黑色劲装,臂弯内还躺着一柄长剑的少年,只听少年冷冷道:“原来英王也喜好调戏民女!”

 玄衣男子只是魅一笑:“美人如斯,情难自哪!回头查查哪家女子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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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天福寺,金碧王朝太宗皇帝明和帝亲笔题词赐名,素来是贵族们烧香礼佛的首选之地,与京城近郊的大相国寺齐名。它虽地处高高的凤凰群山主峰之中,但也不是人烟少见。一般每隔一两个月,总有京城的达官显贵驾临,像今儿个,权倾朝野的宗政丞相府的夫人和小姐便慕名前来礼佛求签!

 说起宰相宗政元,举国上下,老幼妇孺无人不知这位三朝贤相。他在太祖皇帝初定中原时,便以十八当年岁居朝庭要职,后又助先皇明和帝解南良国、招安北方蛮族,更大胆改革新政,辅助明和帝开启了太平治世。二年前,明和帝崩,又解了康亲王和英亲王的争嫡之危,扶佐当今圣上登上大宝。他的贤明和忠心,向来为天下所信服。因此,听闻宗政夫人和小姐前来礼佛,一早寺里众僧便洒扫庭除,备好斋菜接贵客的到来。

 宗政无瑕陪母亲在禅房听方丈了然大师讲禅,窗外鸟雀嘻闹,却是有些心绪不宁,许是方才被那男子扰了心情,思索片刻,她起身离坐,对母亲和大师略各一礼:“大师,娘,我去前殿求支吉签!”

 王氏嗔她一眼,对了然大师道:“这孩子太随了,大师莫怪!”

 了然大师目送娇悄的背影离开禅房,呵呵一笑,不作可否,继续讲述未完的一章。

 宗政无瑕带着侍女逸菊出得禅房,本想去大殿看看,旋即又想起大殿人满为患,一向不喜人多的她突然打消念头。想起刚才拿来搪母亲的借口——求签,于是拦下了一名经过的小沙弥:“敢问小师父,求签要往何处走?”

 小沙弥何曾见过如此明眸皓齿的少女?何况还对他笑得如此友善,让他一时张口结舌,半天才说出一句话来:“就在前方偏殿…罗汉殿之所在!”

 “多谢小师父,菊儿,我们去罗汉殿!”

 直至飘逸的身影在眼界消失,小沙弥还看着主仆离开的方向久久没有回过神了。

 “阿弥陀佛,罪过,罪过!”路经此处的老和尚眼见小沙弥神色,双手合十,摇头不已。

 “师父!”小沙弥猛然回过神来,羞愧的垂下头不敢去看师父的神色。

 “时候不早了,方丈大师差不多要讲完禅经,你速去后堂看看斋素准备得如何吧!”老和尚道。

 “是!师父!”

 听完了然大师讲完禅经,便闻小沙弥报说斋素已经准备妥善,王氏正要命侍女青青去寻找爱女,便见女儿在贴身丫环的搀扶下进得禅房来。

 一进禅房,宗政无瑕就暗笑自己时间拿捏得不偏不差,却听母亲问道:“瑕儿,你不是去求签吗?求了什么签?”

 “夫人…”菊儿还未等宗政无瑕说话便开口言,眉眼间尽是喜,下一刻却被主子悄悄推了一下。“女儿只是为合家求了个平安!”

 知女莫若母,女儿想隐藏什么王氏了然于,转向逸菊,笑道:“菊儿,把签给我看看,什么值得你家小姐这么紧张!”

 “娘!”宗政无瑕无奈,事实上她并不是紧张,纯粹是不太希望被母亲看到签文内容罢了!

 逸菊看了主子一眼,又望向夫人,为难捏着手中竹签忤在原处,进也不是退也不是。“夫人,小姐…”

 “既然娘想看,你就拿过去吧!”宗政无瑕推推逸菊要她将竹签递过去。

 王氏接过竹签,默念一遍,又将竹签递给对面蒲团上的了然大师。“大师,你看…”

 无需接过竹签,了然大师已然对这支签的签文读于心——凤凰令。见了然大师没有立即回答,也未接过运签,王氏再看了一眼上面的签文,问道:“凤舞九天,百鸟朝凰,大师,这作何解?”

 了然大师这才缓缓开口:“此签名曰凤凰令,乃帝后签,老纳入寺五十年来,从未见过有人中此签,小施主是第一人!”

 “帝后签?”王氏诧然,现下正是天子大开后宫之门,选秀纳妃之时,偏偏女儿又了此签?“恕老身情急,大师之意,小女将来是否会入宫,甚或者母仪天下?”

 了然大师没有点头,也没有摇头,只道:“夫人,敢问小施主生辰?”

 王氏点头,着青青取出笔墨纸砚,将宗政无瑕的生辰写在纸上,再递给了然大师。了然大师接过生辰八字,立即推指演算,少许,面色便由祥和倾向凝重。

 “阿弥陀佛!”放下生辰八字,他双手合十,紧闭双目,眉峰耸起。

 “大师?”王氏不由得紧张起来。

 “阿弥陀佛!正如签言,小施主凤凰入命,有些事情已经命中注定了!”

 见母亲和了然大师的表情,宗政无瑕只觉得无奈,后悔刚才没有让菊儿把竹签丢掉,心想这回可要头大了——

 时值晌午,斋戒完毕,宗政无瑕母女二人才在了然大师的引领下出寺来。一行人在天福寺人烟少至的后殿出来,止步于停候着的软轿前,王氏对了然大师颔首道:“多谢大师相送,还请大师留步!”

 “阿弥陀佛!旋主客气了。”了然大师双手合十,顿了顿,眼角瞥到寺门后几名探头探脑往宗政无瑕这里张望的年轻弟子。遂摇了摇头,看向王氏身侧的绝少女,神情肃穆道:“小施主,此后,还望多加保重!”

 “谢大师指点!”宗政无瑕轻应,福了福,正想提醒母亲起程,哪知母亲却一脸凝重。她只听得母亲说道:“大师,借一步说话!”便知母亲又是为了刚才她签的事儿了。早知道,她就不那签,省得惹母亲伤神!只是事已至此,她说什么都没用,见母亲和了然大师到一旁去说话,她也叫了菊儿来到一边看风景。

 天福寺建于凤凰山主峰仙女峰的半山,从寺后的广场上眺望,可以看去很远,加上此时正午高照,山间已无雾气,放眼望去只见群山万重如泼了绿色的墨画,绵延不绝尽收眼底。宗政无瑕呆立着,喃喃道:“这满山绿意,几时才能再会?”

 “小姐,你怎么了?”菊儿感觉到她的情绪波动,心中满是不解——小姐一向不是伤悲秋之人啊!“是不是方才那狂徙…”

 “没什么!大概是仙女峰的风景太美了!”一个连她自己都说不过去的理由!

 忽听后方传来车轮辗过青石板路之声。她回头,只见远远一队人马簇拥着一辆华丽的马车朝寺门口而来,眼见寺门外有人,也不减其速,两驾骏马驰近,带起一阵烟尘。

 “站住!”卫严向来人沉声喝道“来者何人?报上名来!”

 闻及喝叱之声,领在马车之前管家模样的中年男子喝令马车停止前进。宗政无瑕远远听得那中年男子傲慢的说:“何人在此挡道,难道不知道这是柳翰林大学士府的马车?”原来是皇后表亲,翰林院大学士柳应杰家的马车!

 卫严听罢不以为然,冷冷道:“我家老爷乃当朝相国兼太子太傅!谁敢在此放肆?!”他此话一出,双方家仆顿时一种剑拔驽张状态。

 京城里谁都知道,宗政相爷和柳国丈一家素来不和,不为别的,只因他主张外戚不得过多干与朝政,曾多次向当今天子进言削减外戚在朝中的势力。而说起朝中外戚,目前就数国丈府、国舅府及其远亲翰林院学士柳应杰的势力最为大了,国丈既是兵部尚书,又是当朝太师;他的儿子,也即当今皇后的哥哥柳思伟现任京城九门提督,掌握着皇城的安危;而柳应杰虽只是学士府的一名文官,但由于有柳家的权势,在朝中也颇具影响力。可以说,这一奏本,首当其冲的便是柳氏一家。虽然皇上迟迟没有准奏,但他们岂会坐以待毙?明里暗里两家唱对头早已人尽皆知。

 一方是皇亲国戚,一方是权倾朝野的宰相之家,饶是谁也得罪不起的,此时双方家将,相对而立,却有互不相让之意。突然,柳府管家吡笑一声道:“相国大人家就是不同,连养的狗都比别家的凶!”

 卫严一听脸色大变,他生平最听不得别人绕着弯子骂自己。“当”的一声,间长剑已然出鞘。

 宗政无瑕见此情形,心知不妙!卫严这人只是一介武夫,听兄长说他是个牛脾气,一旦被怒便免不了要刀剑相向。不愿多生枝节,她连忙往回走,正想吩咐打道回府。然,未待她走近,便听那华丽的马车之上传来如黄莺出谷的优美女声。“柳同,不得无礼!”然后声音又对侍女道:“莲儿,扶我下车!”

 主子都开口了,管家柳同只得悻悻退后。然后车帘被掀起,婢女莲儿扶着一名身着淡红罗裙的绝少女款款下车。众人一见少女,不觉都屏住了呼吸。少女缓缓来到宗政无瑕母女跟前,在看到宗政无瑕时微微一愣,接着轻轻一福道:“想必是宗政夫人和小姐在此,涵玉有礼了。”

 原来此女便是柳大人的掌上明珠、闻名京师的才女柳涵玉!听闻她琴棋书画无一不,绝世姿容胜于当今皇后柳氏。宗政无瑕当下也回以一笑,轻盈一礼。“柳小姐幸会了!”

 柳涵玉一眼看到她,难掩眼中的讶然!宗政无瑕自如的上她的目光,两名少女相视而立,周围人群中传来气之声,天福寺前的这片空间,仿佛天外来仪,突然光芒万丈。寂静奠福寺后殿门口,只闻呼吸声,以及柳涵玉清脆歉然的声音:“管家莽撞,请夫人和二小姐莫怪。柳同,还不快给夫人和小姐陪不是?”

 收到小姐的目光,柳同不得不来到宗政夫人和宗政无瑕跟前。“老奴有眼不识泰山,请夫人小姐大人不记小人过!”

 宗政夫人王氏脸色这才缓了缓,说道:“罢了,以后别再犯便是!”

 柳涵玉转向管家“这次夫人小姐宽宏大量,你且记住以后不得再犯!”

 柳同连连点头。“是,是,小人知错!”

 宗政无瑕想起父亲与柳大人的不和,自知和柳家人当避则避,以免横生事端。看了看天色,她对柳涵玉道:“柳小姐,时已不早,我们该起程了!”

 柳涵玉微笑着点头。无瑕又对母亲道:“娘,孩儿扶你上轿。”

 “也好。”宗政夫人这才将目光从柳涵玉身上移向自己女儿身上。

 扶着母亲上了软轿,宗政无瑕自己也来到另一顶软轿前,回首见柳涵玉不知为何笑着站在原地看她,便也报以笑容道:“柳小姐,就此别过了!”

 “有缘再见!”

 “会的!我有预感。”她说,神秘的一笑,而后步入轿内。轿夫抬起软轿,卫严领着侍卫打头。柳涵玉遂令管家婢女一众让道,目送两顶软轿由青石道向山下渐行渐远。

 才回首,却见了然大师正若有所思的看着软轿远去的方向,她惊讶的发现了这位得道高僧脸上的担忧之。为什么呢?为何此刻脸上会有如此明显的尘世情感?

 “大师?”她轻唤。

 “阿弥陀佛!”收起尘世的感情,了然双手合十,望向眼前的少女。心中叹息,如此绝世红颜,金碧王朝竟不只一个!

 “柳小姐,今前来,不知是礼佛还是求签?”

 “昨突有所感,今想求得一签,还请大师指点津!”

 “如此,请随老纳进殿。”

 “有劳大师!”

 柳涵玉随着了然大师来到庄严的佛堂,闻知来意,小沙弥立即为她递上签筒。

 她拉着婢女莲儿跪在佛前先是诚心祷告,而后,才接过莲儿手中的签筒。了然大师此时合着眼,一手拈着佛珠,肃立在佛案前。佛堂内静悄悄,只有竹签在签筒中的碰撞声。终于,一支竹签啪的掉在了案前岛子上。竹签落地的瞬间,了然大师眼皮微抬,脸色突然变得凝重,拈着佛珠的手微微。

 莲儿欣喜的捡起签递给主子。柳涵玉接过签,只见正面刻着三字“凤凰令”!她起身来到了然跟前。“大师,请解签!”

 “凤舞九天,百鸟朝凰…”饶是得道高僧,突然在个把时辰之内见着这支五十年来未曾有人中的签出现了两次,了然大师心中重重叹息。

 “凤舞九天…百鸟朝凰?”柳涵玉喃喃重复道。凤舞九天向来被人们视为一种瑞祥之兆,为何了然大师神色凝重?她心下疑虑重重。“大师是否有话,但说无防!”眼见了然沉不语,柳涵玉更为不解,再问道:“是福是凶?请大师明示!”

 轻叹一声,了然闭上眼,说:“福兮祸之所伏,祸兮福之所倚,凡事皆有两面!老纳无法断言吉凶!”

 柳涵玉微一点头。“大师所言极是,福祸一说,确实因人而异,因而小女更希望大师为小女解惑!”

 “既然柳施主执意,老纳也不隐瞒!”了然太师心内无声一叹,将今天已经说过一遍的话,再一次对不同的人说出口:“凤凰令乃帝后签,施主的姻缘,在皇家…”

 柳涵玉听罢微微一叹,面容平静中带着疑惑:“近皇榜选秀,小女也在其中之列,若果真姻缘在皇家,也只好听天由命了!只是大师是否还有话对小女明言?”

 “不瞒施主,今天你已是第二个到此签之人!正所谓国无二主,今同时出现两支凤凰令,此签挂象与朝堂息息相关,祸福难料,老纳只能送施主一句话!”

 “大师请讲!”

 “浮华若梦,祸兮福兮,从心开始,一切随缘,切记万事不得强求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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